若不是下自习后绕进这条向来冷清的小巷抽烟,我和司马恰好已经半个月没有见面。这十五日里,只觉越发能感知到时间流动的速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我过得很好。
而此刻我只想狠狠抽自己俩耳光,附带“嘴贱”二字,那晚和周舟胡侃的所谓有人向司马寻仇俨然成真——我靠在墙上掏出打火机,还没能行个见面礼,余光就觑见了投在地上的几个人影不住地晃动着,像群绕着路灯的飞蛾。今晚月光很好,还能照出影,我想着。抬头一看,五六个看上去就非善类的痞子围住了一个人。言语间的流里流气和挑衅意味被月光递到耳边,陷入困境的那个人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我刚想换个地方,让这不走运的哥们自求多福时,最后的一瞥让烟和打火机一块被我的震惊打翻在地。那几个流氓齐齐看了过来,只有他略微低着头,神情漫不经心地看着地面。
是司马。
一如既往地理智落后于口舌,我的声音难以被察觉地颤抖起来:“司马!”他终于望了过来,眼神落定,嘴唇动了几下,我听见他说:“马上走。我出不了什么事,你别管我。”他说:“你听话。”
听话。敢情他还当我是孙悟空,这俩字是紧箍咒,只要他一念出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让我走我就走。没门。两步便走到正对着他的方向,流氓们皱起眉头审视着我,我笑了一下:“一挑几,你当自己是泷谷源治啊。”
他的声音坚硬如冰,在月色下长出锋利的冰凌:“你别给老子添乱,我跟邹勇谈好了,让他们打一顿。以后别找我马子的事。”一改往日的不动声色,他的语气也变得锐利了起来:“我马子的事,你掺和什么?”
另外几个人显然已在我们的对话中等得不耐烦,其一转回身,毫不犹豫就往司马的腹部踢起一脚。司马踉跄了一下,我看到他那双像被凝霜冰封住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紧接着是第二脚,第三脚,他的身体被凶狠的力道冲撞得不断后退,而我依旧能对上他的目光。
就算不还手他也可以自我防护,而现在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看着被他的眼神逼退在原地的我。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再说什么,掉转过头往巷口走去,转身时一脚踏在了掉落的打火机上,咔嚓一声在背后的骂骂咧咧中也格外清晰,这个夜晚那么静,连他压得极低的闷哼声都随着月光浮在空气中,轻易就能被听见。
一边走着,我把自己的背包卸了下来提在手里,包很轻,里面只装了周舟买的几盒布洛芬和钱包。我继续往前走着,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迷路的人,我知道自己将要归往何处。
?
出了小巷往左三步设着一条长椅,将背包放在椅上时,我已被粼粼的月光浇得湿透。我想起了一句很妙却不应景的话,“今晚的月色真美啊”,说出这句话的意蕴的人叫夏目漱石。《我是猫》是我看的第一夏目着作,被我翻过的那本此刻应该还躺在司马的书柜上。
我淋着倾泻而下的、洁净的月光,感觉奔腾的血液被渐渐冻结成一片荒凉。我往司马的方向跑去,早有预谋地、如愿以偿地。我第一次看见司马惊愕的神色,连带着眉峰聚到一起的一个痞子和他的拳头,海浪般一齐朝我身上扑打过来。
“老子就说不可能认错,你这混球叫孙瑾吧?甩了老子妹妹还有胆单枪匹马来帮朋友,看你能耐的。”那人这么说道,“我来教训这小子,你们继续。”
原来他是邹勇,真他妈命运弄人啊。我想,高敏毕竟是个女人,那巴掌就算我记到了现在,那样的力度跟前面这头狼压根没得比,妈的,他是把老子揍死了才甘心吧。伸出手护住头的一刻,我抢到了空隙望向身旁。我没有能如愿地看到司马的身影,而是看到了一把刀在月下明晃晃地亮着。我一头撞开邹勇,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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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捅了那刀之后,我开始有点慌张和手足无措起来。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带着怎样惊恐的神色望着我,原因在于,他们都在看着我,这感觉类似于一小角儿在舞台上给主角倒了茶水,结束任务刚想下台,一束聚光灯忽然就投到了他身上。我被足以凝聚所有人目光的灯光笼罩着,而我做了太久的配角,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挑大梁,也不知道怎样能演出个主角的范儿来,只能担着虚名一如既往演跑龙套的戏份。我听见地下风穿过我身下的那滩血灌进那道伤口,在我身体里空荡地徘徊的声音,疼痛便随之放大了。我开始有点神志不清,看哪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雾气,当然我也做不到东张西望观察局势,我早没什么气力挪动脑袋环顾四周了。我又看见了司马的眼睛,他凑到了我面前,跪着还是蹲着我看不到。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这么看着我。风有点凉,在他眼里掀起了黑色潮水的涌动。他的眼睛还是很黑。
他开始在我耳边呼吸急促地低吼道:“救护车就来了,别睡,你他妈千万别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像被逼急了一般:“你不想知道那天我有没有看那照片么?”
操,居然言而无信。还选了个我没力气骂他的时候。我本来想说:“傻逼玩意儿,你应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