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退烧后,毫不理会我一再保证“铁定打包回来”,司马这厮硬是要跟着去楼下徐记喝粥。我把门关成了一阵遽风:“你要半路栽在楼梯,别指望我把你抬回来。”他走在我前面,头也不回地:“少啰嗦,哥饿了。”
就算已经深夜,徐记也一如既往地客满。在门外支起的座位坐下时,离上粥还有好一段时间。对面的司马掏出了烟来抽,自顾自地吞云吐雾,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空的。
我略微起身,把身体倾向他那边,手上弯出预备夹镊的姿势,曲起的手指像从那团滋生的欲望伸出的触角,蠢蠢欲动地想要向他的烟靠近。他本将烟叼在唇边,这会一手拿下夹在指间,另一只手拿起烟盒,啪嗒一声合上。
我瞪着他,他悠哉游哉地回看着我:“别看了,不给。小孩子抽什么烟。”
“操,司马,你这是倚老卖老么?”我将身体重重往椅背一靠,双手泛起如同贴着冰凉的瓷碗的触感,开始发冷,“小孩?我也才比你小两年吧。”
“那也是小,”说话间,司马又点了一支新的,烟雾随着他淡淡的语气飘过来,在我面前凝成了一朵云,“嫌命太长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
他轻微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烟,“少点抽烟喝酒,你身体不是不好吗。”
在近乎静止的阒寂中,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没有沾上黑利群的半点暴烈,“孙瑾,听话。”
我只能用干巴巴的语调,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我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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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老板端来了粥,他掐灭了烟,腾出手拆开用塑料膜包装好的碗筷,用烧开的茶水简略洗涮过一遍后,才递了给我。“不说了,吃吧。”
我讪讪地接过他的细致,埋下头与蛋花相对。热汤填充到胃部的间隙里,我忽然很想闷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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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也没有上学,被一晚的噩梦魇得头疼欲裂,似乎有旧病复发的不利倾向。一天下来,我在客厅的木质地板上将自己趟成一张地毯,四肢伸展却僵硬得如同死尸,电视播放着三部曲的《铁路》。西斜的日光像被打翻的牛乳般流进来,蜿蜒地游动到身边,这样的温暖盖在我身上成了一块裹尸布。而我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看见一片近似逍遥游里描述过的景象。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手机铃声打碎了我独享这个黄昏的幻想,周舟的声音穿梭在《铁路》肃穆的旁白中:“我去找班主任,她说你头疼请假了。家里早弹尽粮绝了吧?我问过药剂师才敢买的布洛芬,现在给你送过去?”
“别,”我坐起身,将手机贴近耳沿,“这样吧,咱去小区门口的大排档。”
听得出她惊愕有之,恼怒有之:“说你有病你还真病的不轻,头疼还想喝酒,没门。”
“早不疼了,骗她的,我就是不想去。”我将声音放缓,“就当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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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开玩笑,真不疼了么?”
“骗你我是狗。”
“那就好,再疼就得去医院了。”
“医院?那地老子被押着也不去。”
周舟语塞了几秒,“那你也不能糟蹋自己啊,你以为你每次都这么好运啊。”
我把话说得很慢,像夏日里月亮牵引的潮汐,悠然地涨退。
“嗯,司马庇佑我。”
装着药品的纸袋停驻在周舟脚边。女孩的体内似乎存在着与生俱来的御寒机制,她在晚秋阴冷的风中穿着及膝的白色裙子,裙摆下纤细洁白的小腿如同一双白鹭静静停泊在水面。我脱下外套递给她,待她接过后才绕到对面坐下:“穿上,在我这用不着讲风度。”
周舟将衣服捧在手里近半分钟才慢慢将它披上,伸手抚平了肩膀处的褶皱后开了口,却又是一个问句:“为什么忽然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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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起开的瓶盖放到碗边,反问道:“什么时候喝酒也要理由了。”
她按了按宽大的外套,“不肯说就算了。今天上马哲上得无聊透顶,有没有什么八卦让我解解闷的,说来听听。”
“赶上今儿有酒喝,也有空,讲段去年的吧,我自己的。”啤酒无声地淋湿了我的口腔管道,滑落到胃部空地,把地表煎起了气泡地滋滋作响着。我听着那样细小的声音。“好像是个姓邹的女生,记不大清了,御姐范儿,能想象到么,站你面前活脱脱一大姐大的架势,她哥是混道上的。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人向我告白,我就答应了。心想着试试也好,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太认真了。”
“架不住我就是一彻头彻尾的混账,越认真我越受不了。谈了三个月吧,找了个日子提分手,特意避开各种节日,没想到那天居然是她生日,够狗血的吧?”
“她也没说什么,本来很强势的一女孩,听我说完就答应了。我给她道歉,她却说我就算要向她道歉,也不应该为提分手或者忘记她生日这样的事情,她给我说了别的。”
不知不觉手上的酒瓶就空了,蓄起的酒精在炙烤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