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或是跟着画室里其他人学点东西,好像很有事干的样子,其实只是换个地方消磨时间罢了。
“那,那,画室里还开心吗?”
“开心啊,大家都对我很好。”
“哦,那就好。”女人有些苦恼地搓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接上,“那,团团,圆圆去哪儿了呢?”
“哥他在美国,读书啊。”
“美国,很远。”
“嗯,很远,坐飞机要十多个小时。”
“所以他不经常回来吗?”
“是啊,因为飞机太久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干枯的手抚过他的脸,刺刺的,语气有些怅然,“我还以为,他不想回来呢。”
陆见森抬头看向女人,小时候那点零星的记忆里,其实女人长得很漂亮,她有着打自然卷的一头长发,眼睛忽闪忽闪的,喜欢穿很长的裙子,走起来轻飘飘的。
她总是拿自己最好看的样子展现在他们面前,哪怕他们只是什么都不动的小屁孩,动不动就拿小脏手往她脸上摸去,留下黑呼呼的小手印。
她脾气也很好,哪怕自己的父亲有时候急了也会吼他,可是女人从来不会,她总是很有耐心,一遍遍地和他说着话,直到他冷静下来为止。
有时候他会觉得上帝很不公平,凭什么她那么善良,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父亲告诉他,女人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去,丢了一个孩子,接受不了,就疯了,不管他怎么求父亲,父亲都不愿意让他再去她那儿。
但他还是去了,他一个人偷偷跑去了楼上,打开了门,像往常一样叫着她,说,阿姨,我来玩啦。
但他看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女人的样子,头发乱得厉害,好几天没打理的样子,瘦得快要脱相了,眼珠子都要爆出眼眶来,看见他进来的时候,没像平时那样笑着打招呼,而是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来,疯了一样地嘶吼,宝宝,宝宝,妈妈在这里。
那天之后他发了整整一周的烧,天天晚上要做噩梦,梦到女人抓着他不放,父亲整夜整夜地陪他,告诉他不怕,爸爸在呢。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意识到,他没有母亲。
家里从来避而不谈这件事,哪怕学校里有亲子活动,父亲也会带着秘书一道去,他们看起来和别的家庭没什么两样,而父亲也为了他,为了亡妻,没再考虑过再娶的事,在他心里,家永远有三个人,有他,有爸爸,有姐姐,大家都很爱他,就足够了。
但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生命里没有一个角色,愿意鼓励他去做一些事情,听他说小王子的故事,听他说他怎样融不进同学里,听他说那份让人害怕的欢喜,听他说想去另一个星球的想法。
就好像他无法对父亲说,爸爸,我想妈妈,因为父亲从一开始就觉得他是缺失的,所以要不断弥补他。
不仅是父亲,所有人都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缺了一个角的圆,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个缺口,不让他受挫。
——可他又怎么会是不完整的。
“怎么会呢,阿姨,”陆见森侧了侧头,依偎在女人手心里,“哥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女人又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很好看,即使是现在这个样子,笑起来时也掩盖不住光芒:“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有点老了?”
“不老的,阿姨,就是头发可以梳一下。”陆见森一咕噜爬了起来,“要我帮你梳梳吗?”
“好,好啊。”
女人立刻坐得端正了起来,陆见森又去接了点热水,拿着木梳,一点点替女人解着头发,她原本就是自然卷,打理起来就不方便,最近能这样安静坐下来的时候不多,疼了还会咬人,于是护工就懒得做了。
陆见森一小截一小截替女人把打结的头发解开来,疼的时候女人会小声惊叫一下,但没有更多的反应,到后面渐渐顺了起来,就开始哼起了歌。
陆见森最开始没认真听,注意力都在头发上,直到头发都梳顺了,才意识到女人在唱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他的手停了,不像别的孩子,他很少听到这首歌,现在听到了,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女人以为他弄好了,把鬓角的头发撩到后面去,转了过来。
她拍着手,轻声唱着,拉着陆见森的手,把他搂进怀里去。
“……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陆见森鼻子一酸,安安静静地搭在女人膝盖上,外面慢慢凉了起来,小区里也有了人声。
“是不是圆圆回来了?”
“没有这么快的,阿姨,美国很远的。”
“哦,对,美国很远的,很远的……”
女人有些焦躁地咬着指甲,她不喜欢吵闹的声音,也不喜欢光,让她感到不自在,陆见森替她关了窗户,又拉上了窗帘,才稍微好了一点。
他收拾着餐具,准备去画室了,黑暗里,女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