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闻人羡等他消停了,自己也冷静下来,道:“我是挑长相的,罗渡俊秀,而你——”看了眼他,“你需得先换一张脸。”
楼湛绝不会妄自菲薄,听他这么说,倒也不生气,只是少年心性,撞了几回南墙,熄了大半心思,道:“好好好!你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扭头回了自己屋,再不管闻人羡今夜去做什么了,想:从明日起,我好好跟他学铸剑,随便打一把糊弄过那傻王爷。至于闻人羡——天底下那么多人,将来总能遇见顺眼的,不差他一个。
心气平和下来,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见面,闻人羡扔了他一柄剑。
“你带回去给吴王,往后不必来我这儿。”
闻人羡再厉害,也没有一夜里打出一柄剑的本事,只是他留存下许多作品,刚好用上。
这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用布一层层包得严实,仍能感受到兵器的寒凉。楼湛昨夜里做好了打算,不料对方动作比他还快,又输了一回。他握着剑,气得浑身发抖,头回彻底冷下脸,一开口,声音发颤:“好啊,你怕我会纠缠不清是不是?”
闻人羡神情无波,道:“我确是这么想的。”
楼湛到底年少,一双眼瞪得滚圆,深吸了两口气,没有说话。只临走之时,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他这一走,再没回来。
闻人羡的庄子在楚水县里,难免听见放马荒的消息。剿匪前两月并不顺利,只捉了几个小头目,至于江南王同他的结义兄弟,还有麾下的军师,连根毛也没摸着。
之后一年多,江南王势力渐溃,过江而去,与江北的匪类勾结,一时间遍地干戈。吴王领兵支援,便在这当口,关外也不太平,朝廷兵力不足,左支右绌,显出颓势来。
断断续续足有两年,吴王收拢了不少兵力,闲余也收买了不少人心,手里拿着闻人羡给他的剑,杀回帝京,逼宫去了。事不顺遂,他将皇帝杀了,自己在混战中,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皇位便宜了一个堂兄弟。
闻人羡听到此处,想:楼湛与吴王不是一条心,不至于还在他身边,同他一道送死。
如此又过了两年,新帝打退了关外的蛮夷,将国内的反贼尽数端了,海晏河清,宇内太平。
朝中一位得封上柱国的将军,奉新帝之命,要闻人羡重铸天子剑。
这一回的天子剑,与上一回不是一桩事。太祖皇帝传下的那柄剑,与闻人羡所铸的那柄对撞时,双双折了,新帝要的,乃是一柄同天子剑一模一样,却又锋锐无双,再不会闹出笑话事的新剑。以闻人羡的名声,恰能担得起这重任。
此次来的柱国将军年纪尚轻,是从战场上赚来的爵位,煞气冲天,一身黝黑的重甲,约莫有二十多公斤重量。也不曾摘下头盔,脸上覆着面甲,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
许是因为这身黑甲,闻人羡身量已然极高,仍比他矮了一头,二人站在一块时,几乎隐没在对方的影子里。
这位柱国将军的目光,透过面甲上的两个窟窿,落在闻人羡身上,道:“闻人庄主,你要记得,今上要的是真正的天子剑,而非反王那种伪剑。”
闻人羡却知其中有些猫腻。
当年他给吴王的那剑不差,却不是真正的绝品,万万比不上那柄代代相传的天子剑,可最后竟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背后必有第三人出力。他与吴王的交往算不得隐秘,也想过新帝会否与他清算,千算万算,没算到又落在这天子剑上。
世上何来真正的天子剑?再锋锐无双,一锤子砸下去,仍是一堆烂铁。
闻人羡不敢轻易答应,也不敢直言拒绝,一时沉默下来。
许是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柱国将军低声笑起来,笑声闷在盔甲里,竟像是不知从哪起来的风声,他的声音也似从遥远之处而来,幸而一字一句,叫人听得清清楚楚,由此更令人心惊。
“你今日若答应铸这剑,兴许还有一点活路。若不铸,我此次领来了数百兵士,将这山庄上下屠尽了,也非难事。”
闻人羡见他杀机毕露,道:“上柱国如此做法,回朝后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今上恐也想不到你手段如此狠毒吧?”
柱国将军道:“不过一个打铁的,死便死了,皇帝难不成还能为了这么点事,真与我计较了?”
闻人羡向后退了小步。
天下人只知他是铸剑宗师,却不知他剑术也堪为宗师,只需对方稍露破绽,未必逃不出去。
柱国将军冷冷笑了一声,踏踏脚步声如地动雷震,数十玄甲兵士鱼贯而出,分列两侧,将头转过来,虎视眈眈,看着他二人,手中紧紧握着长枪。
“闻人庄主,你到底是个江湖人,不懂沙场上的事,你纵有通天的本领,在杀阵里滚一遭,也只能落得一身血洞。”
第二日,闻人羡开炉铸剑。
除他之外,柱国将军守在门边,外头兵士也是寸步不离,再之外,更不知有什么陷阱等着他。
铸剑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