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走了,他颤巍巍站起来又扑通跪下向沈凭栏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拖着血流不止的腿,头也不回出了门。小汐哭着去追他,沈凭栏黑着脸一掌将他掀在地上,摔得他头晕眼花双眼发黑。小汐被他拖进屋子关了起来,到晚上他又被沈凭栏拿绳子捆住,沈凭栏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在门外上了锁,直到第二天才来开门。
他粗鲁地扔给小汐两个包子,道:“赶紧吃,吃完上路!”
小汐抬头见他神色憔悴,眼神暗淡无光,黑眼圈盘踞在眼下,哪里有半分之前的英姿,他扳开硬邦邦的包子,是菜馅儿,他向来只吃肉馅的,沈凭栏在收拾东西,像是要出门,小汐饿得不行,看着手中包子,怎么都下不去嘴。
沈凭栏阴着脸,扯着拴住他的绳子把他往马车上拽?,他力气很大,小汐被绑了一夜,手腕上尽是血痕,小汐嘶了声,忍不住问:“哥哥,咱们要去哪?”
沈凭栏不理他,关上大门转身驾马就往城门外走,蛮人向朝廷敲诈不成,一朝翻脸在伊州城内烧杀抢掠,掠夺够后又举兵继续向南,沿途战火纷飞一片焦土,断肢残骸遍地,小汐轻撩起帘子,瞧见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坐在血地里嚎啕大哭,凛冬寒雪冻得他满脸通红,声音更撕心裂肺。
沈凭栏从头至尾不和他说一句话,日夜兼程只顾闷头赶路,实在累得不行,才会停下吃点冷馒头稍作休息。他要去何处,小汐已经猜得出了,他如今还不死心要去找沈晚夕,把他带着,无非是妄想着让沈晚夕还魂。
他觉得沈凭栏已经疯了,他失了理智,变得暴戾乖张,小汐躲在里面不敢出声,沈凭栏一听到他说话,就发疯般抡起拳头打他,边打还边骂他,直到他胳膊酸了打累了才会放过他。
伊州离天虞山不远,快马加鞭几天就到了,路上遇到蛮兵挡道要来抢夺财物捉人去充军,撞上他们的,都被杀红眼的沈凭栏一一挑枪厮杀掉了,热腾腾的鲜血淋在他身上,像个从血海中爬出来的厉鬼,小汐被流了一地的内脏吓坏了,蜷缩着再不敢探出头来。
天虞山是仙门重地,寻常人是不能随意进出,沈凭栏硬闯不得,递上拜帖道清前因后果求见,只是开门迎客在每月上旬,这会儿进山但有个规矩,且上山之人为表诚心,必当从山脚一步一跪到山顶,总共接近万步阶梯,不能有一步遗漏。沈凭栏顾不得那么多,别说跪着上山,就是让他去死,只要能救回小夕,他都毫无怨言。
守门的小道士说一次只能进一人,所以小汐不能随同,沈凭栏无奈便把小汐留在镇上,临行前威胁他若是敢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逮回来。警告完小汐,他仍不放心,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小汐嘴里,“这是碎心丸,若是没有解药,你就等着心碎而死吧!”沈凭栏冷冰冰说完,转身撩起衣袍一拜一跪向万步阶梯而去。
小汐脸上鼻青脸肿,出门怕吓着别人,戴着面纱去送他,沈凭栏固执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他远远地瞧见沈凭栏还没走出百步,就已经磕得头破血流,小汐强行撞开拦他的小道士,飞奔上去要把他拉回来。
他忍住周身疼痛一瘸一拐跑到沈凭栏身边,劝他:“哥哥,咱们回去吧,你别磕了,别磕了!”
他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得像个桃子,跪在沈凭栏旁边撕心裂肺哭着求他。可沈凭栏一听他声音就愈发狂躁,一手挥开他,抬头怒骂:“滚!”
“哥哥”小汐坐在地上,无可奈何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手再也够不着他。
他被小道士请下了山,这下真是天高海阔孤家寡人,他无处可去,身上没有一分银两,只有一辆马车跟着他。天黑之后,他坐在山门前等沈凭栏回来。他搜遍全身只有两个凉透了的包子,还是菜馅的,之前他意志坚定死活不肯吃一口,饿的半死不活,沈凭栏怕他死了,板着脸丢给他几块肉吃,这会沈凭栏走了,没人惯他,他又囊中羞涩,坐在树下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吃着。他不敢一下吃完,沈凭栏不知何时能回来,他只能以此度日,没了这口粮,他恐怕得去街上要饭去,一想到以后要去街上乞讨,小汐并没有太难过。他想沈凭栏现在这么恨他,他要是弄得惨兮兮的,说不定到时沈凭栏就心软了,再不对他冷言冷语,还会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即便沈凭栏对他犹如仇敌,小汐还是会自私地祈祷他找不到沈晚夕,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沈凭栏和他置气,可最后沈凭栏还是属于他的,别人夺不走。
他爬进马车里倚枕而眠,这一晚在梦里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沈晚夕要捉他填饱肚子,他尖叫着逃跑,快要被他血盆大口咬住时突然醒来,他下意识去抓沈凭栏的手,却抓了个空。他朝山前一望,是泛着青苔的石阶和早早就开始扫地的小道士,望眼欲穿都没有他那个人的身影。
沈凭栏追着别人而去,而他只能杵在原地看着他们感天动地地演绎生离死别,他是旁观者亦是罪魁祸首,无论他们的结局如何,沈凭栏都是不会轻易饶了他。他能活着全是偶然,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沈晚夕,若不是他的缘故,他现在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苟且偷生呢。
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