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奔出了多久,天色渐暗,雪越下越大,触目所及永远是白茫茫大荒,刘易早已懒得顾盼。他浑身都冻僵了,只有贴着马背的屁股还有点热气,连磨破皮的痛也是热辣辣的。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一座冰雕般被人搬下马,鬼哭狼嚎也似的风声乍然一收,倒像突然耳鸣了。
他迷糊道:“到了?”
冷不丁一声回道:“到了,到鬼门关了。”
楼飞卿自然是顽笑的,孰不知刘易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委实心有余悸,一激灵睁开眼来,却见眼前仍旧黑漆漆的,他怔道:“我瞎了?”
楼飞卿笑了一会才停下,“你倒处变不惊。”他似乎在忙碌些什么,铿锵作响中若有细电游弋,接着黑暗里就蓬起一小撮火花,又大作成一堆匍地火,他高兴道:“幸好带了打火石。”
刘易眯起眼,渐渐适应光源后终于看清周遭原来是个山洞,眼前狭小洞口已被雪淹了,身后洞穴深邃,不知通到何处去。地上垫着厚实枯枝杂草,俨然一处温暖避风的巢穴。
“熊窝子。”楼飞卿言简意赅,“雪太大了,先避一晚。”
刘易亦步亦趋地凑近火堆,暖融融的热浪扑面而来,他摊开冻僵的紫红双手打算烤暖,却立即被轻柔地拢在另一双手里,楼飞卿语气粗暴地骂道:“蠢货,你手不要了?这样要坏掉的。”
刘易见他言行殊异,轻笑不语。
楼飞卿看不顺眼,凶巴巴找茬道:“你笑什么。”
刘易道:“我笑自然是因为我开心。”
楼飞卿嗤之以鼻,宽宏大量地不再计较。
两人此时累得快散架,连话都懒得多说,火焰旺盛摇曳,依偎无间的庞大影子随之在石壁上涨落,刘易盯一会便起了困意,可恨化冻的手背刺痛如针扎,再过一会更是奇痒难耐,令他辗转难眠。
他百无聊赖地去看楼飞卿,才发觉这厮不仅卸了甲,更见缝插针地洗净了脸,可见确实是个要洁的。明灭火光勾勒出他锐利的侧颜轮廓,甚有几分冷酷薄情的意味,却有一轮细细绒毛,十分稚气。
“看什么呢?”楼飞卿漫不经心道,他武功高强,闭着眼也能察觉暗地窥视,再说刘易简直明目张胆。不知避嫌,楼飞卿腹诽。他既知刘易是个断袖,不由怀疑刘易见色起意,隐隐戒备了起来。
“我在想,你几岁了。”刘易淡定道。
“十八。”楼飞卿也不回问,造作地打了个哈欠,明示刘易闭嘴,别再没话找话了。
刘易知情识趣地打住。手上肿痛习以为常,侧卧着好赖睡去。两人也不知何时抱成一团的,真似一双冬眠小熊。
刘易睡得今夕不知何夕,怀里温暖抽身而去。不久后他被一阵阵呛咳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撑起身,洞里依旧暗蒙蒙的不辨昼夜,依稀见楼飞卿跪倒在地,佝偻着背,低着头,以手捂嘴,咳得撕心裂肺,半天停不下来。
刘易凑上前帮他拍背顺气,问道:“发烧了?”
楼飞卿半天才抬起眼来,刘易顿时一惊,只见楼飞卿面无人色,眼神懵懂而惊惧,指缝里不住渗出乌血。
“你中毒了。”刘易立时反应过来。
楼飞卿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摇摇晃晃地往一旁歪去,如一杆终于倾折的战旗。
刘易就势把他揽进怀里,他哽咽道:“我好像要死了。”
楼飞卿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属于他的名将传奇才刚刚拉开帷幕,雄心壮志霸图伟业尚待实现,竟要这样不明不白死掉,他实在不甘心。
“我才十八我不要死不要死”他这话还是孩子气的任性妄为,死到临头任谁都害怕,都不舍。可那毒性竟似剧烈无比,只消片刻功夫,楼飞卿已气若游丝。
刘易抬袖去揩拭他嘴边血迹,见他乌漆漆的眼珠汪着眼泪,像只狂风骤雨里的湿漉漉幼雏,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嚣张气焰。
刘易柔声道:“我有七成把握能救你一命,不过你得答应我,事后不要怪我。”
楼飞卿的手指痉挛般紧攥住刘易的衣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道:“我应你。”
刘易轻叹一声,俯身亲吻楼飞卿,也不嫌他满嘴血腥,叩开牙关就与他唇舌交缠。楼飞卿顿如五雷轰顶,悲愤道:都到这时候了,登徒子还来做这档子事,莫不成是要趁我还热时来一发?
楼飞卿本就奄奄一息,更是被亲得怒极攻心,竟然直接一命呜呼,死不瞑目道:被毒死就够窝囊的了,想不到竟是气绝身亡的。
魂魄飘荡了几匝,又被猛地摄进躯壳里,一阵天旋地转后慢慢转醒,见刘易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碧瞳妖异。
他呆呆道:“我死了?”
刘易淡淡道:“还没。”
楼飞卿小心翼翼地开心道:“我活了?”
刘易忍笑道:“还没。”
楼飞卿一阵火起,“你什么意思!”他喝问完了才大为惊喜地发觉自己中气十足,不复方才字字泣血的孱弱。
刘易道:“你不过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