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好听。
周絮点点头,道:“有劳魏大人了。”
魏大人赔笑:“不敢不敢,能为王爷办事是下官的福份。”
一个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锁,那人才肯微微睁开眼,轻描淡写道:“地牢腌臜,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罢。”
周絮朝魏大人使了个眼色,魏大人含笑会意,说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便一溜烟退了出去。
看众人都退下了,周絮大步走到黎桑身边蹲下,拽着他的手,手心微凉,铁链咣咣地响,颤声道:“这段时间受苦了罢。”
黎桑云淡风轻地看着周絮,从容道:“不碍事,托王爷的福,这地牢倒是比客栈更好住,吃饭疗伤都有人悉心照料。”顿了顿,道:“听闻王爷在御书房前跪了两日,王爷千金之躯,自当珍重罢,别为了我一个大逆不道之人这般折腾。”
周絮听黎桑语气生分古怪,心想莫不是在生我那日去观行刑的气罢?于是站起身子贴着黎桑耳边道:“跪两日御书房的平地算什么,你让我跪两日搓衣板我都给你跪。”
黎桑瞪了一眼周絮,从耳根子到脖子脸蛋都红透了,看上去终于有些血色,羞怒交加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隔墙有耳,没个正经!”
对了,这才是黎桑应该有的模样,周絮压低声音调笑道:“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还害什么臊。”
黎桑抬起手欲打他,拴在他手上的铁链立刻当啷作响,周絮佯作害怕道:“你若打我,那些侍卫可要冲上来了。”
黎桑扫了一眼,果然那些侍卫听到动静,都一齐朝他们看来,手按在佩刀上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才愤愤垂下手,瞪着周絮道:“改日再收拾你这张嘴。”
周絮眉开眼笑道:“好,我整个人都等你收拾,除了你还有谁能收拾得动我?”说着便帮他挽起垂在肩上的头发,浑不在意那些朝他们扫来的惊愕的视线。
周絮的目光沉了沉,黎桑从脖子到锁骨,目之所及处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触目惊心。黎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重新将衣襟拢得严严实实的,淡淡道:“我自小练武,受的伤是这个几十倍都不止,不碍事的。”
周絮勉强勾了勾嘴角,道:“是是是,你不在乎,反正心疼的是我。”顿了顿又说:“中秋那夜,你是做好了从此阴阳两隔的觉悟才……才允许我抱的罢。”
黎桑沉吟半晌,垂下眼道:“王爷走王爷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的话,为什么总让我碰到你,去哪哪都有你。”周絮打断黎桑道,不是一路人这说辞,他知道是瞎扯淡的,毕竟,他对悦卿也这么说过。
“……”黎桑竟无言以对,毕竟确实是他一直跟着……
“你说我无赖也好,混账也罢,反正今后我就贴着你了,不是一路人也没用。”周絮死皮赖脸道。
黎桑听了这话,愣了半晌,摇了摇头苦笑道:“狗皮膏药。”
“可不是么,就黏着你。”周絮深知,对黎桑这样的人,不死皮赖脸些,他怕是会心生疑虑罢。
黎桑也笑,过了良久,才道:“那你得求你皇兄,让他给我留个全尸,死相好看些,你给我选个好点的棺材,你就抱着我的尸体两人日日躲在棺材里,不许害怕也不许嫌臭嫌恶心,直到腐烂得透透的为止罢——”顿了顿又道:“不留全尸也行,等行刑完,等我死得透透的了,你再一把火把我烧了,灰烬留下,放你枕边。”语气轻描淡写地,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却是在交代身后事,字字虐入骨。
周絮收起嬉皮笑脸,面色终于沉下去,握着黎桑的手道:“我许你,护你一世周全,绝不会食言。”
黎桑沉吟半晌,道:“周絮,要留我活下,皇上也不一定做得到,你倒是敢说。”
“不仅敢说,还敢做,你等着瞧。”周絮半眯着眼,又露出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黎桑本还想说些什么,几次开口,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我从来都不怕死,你怎么就勘不破。”
周絮故意拉下脸,佯作生气状:“是,我周絮就是混沌就是看不破不透彻,不像你黎桑大侠这般洒脱,被我抱了一次,说丢下我就丢下我,赴死都不肯说。”
黎桑又气又好笑,本想着,那夜后,缘分就散了,他做他的富贵王爷,他去他的阴曹地府,要是实在不舍,还可以在奈何桥等他罢。没想到这曾总是三心两意的人,此番却认真固执了起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说得清。
周絮看黎桑眉尖微蹙,面色比先前略有些苍白,一副若有所思魂不守舍的模样,自当他有伤在身乏了,便道:“困了罢?要不歇一会儿。”说着便给他铺好地上的棉被,棉被是簇新的,干干净净散发着日光的清香,周絮甚满意。
黎桑虽内力深厚,受了这千刀万剐的苦刑也伤了元气,这一番思付又劳神,确实有些乏了,便依言躺了下来。
周絮替他掖好被子,被子被铁链撩开怎么都捂不紧,周絮心想,哪天等皇上心情好,求他把铁索卸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