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斯琦把玻璃瓶往台面上一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快步走过去。
“我自己接。”
“哟哟哟。”毛婉菁耸肩撇嘴,一屁股坐回靠背椅,“谁稀得帮你接。”
郑斯琦拿着电话去了走廊,走到尽头的那处飘窗旁。脚步不往常要匆匆,像是怕还没走到安静的去处,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恩?”郑斯琦顶了下眼镜,“奉天。”
仔细想一次数一遍,郑斯琦正经喊他名字的次数不多,念出来则显得拗口不熟练,就像在同学录上翻到了一页记忆不怎么尤新的老友,于是下意识地要尝试着去正经读一遍似的。
“郑老师。”
郑斯琦想笑,“乔同学,打电话交三千字作业么?”
乔奉天那边停了半天没说话,一呼一吸依旧能听得清楚。
郑斯琦不由得地担心,嘴上还是笑着,继续问,“怎么了?”
“我能去找你么?想和你说说话。”乔奉天像是嗫嚅,话里的犹豫,试探,哀求,希冀,融在了一块,被电话滤掉了一些,依旧还是展现的无所保留。让郑斯琦心当下结实的一软。
“好,你来。”
郑斯琦挂了电话,突然有点儿优柔感慨。微风细雨,有人正奔赴而来。这种诗意得过分的想象,居然能让他很有些欢愉高兴,像里期待与挚友见面的小狐狸。即使奔赴而来的人带来的可能只是一怀愁绪,依旧不妨碍他心里的小小期待正默不作声地发酵。
等雨珠子倏而又急急落下来了,噼里啪啦敲在窗沿上的时候,郑斯琦才想起来,刚才没问乔奉天他带没带伞。
“伞接我用一下。”
毛婉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拆了包凤梨酥,正拿着一块往嘴里递,“你不带了么?门口置物架上放着呢,紫花儿白底儿的。”
“谢谢啊。”郑斯琦拿过了椅背上外套。
“哎哪儿去啊你等会儿不接枣儿啦?”毛婉菁转头看他往外走。
“我接个人。”
“谁啊?”毛婉菁继续伸长脖子追问。
“你说谁。”
“乔奉天?上次那白白净净戴帽子小男孩儿?”她慧黠地弯了下眼睛,“谁啊他?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郑斯琦把衣服抖开披上,“你猜。”
“猜你妹!”
乔奉天下楼下的匆匆忙忙,他在客厅里静了一刻,突然被雷劈似的冲下楼去追林双玉和小五子,这突然的举动令他自己都觉得幼稚冲动。追上去说什么都奇怪,都不恰当从容,都像不是一个能好好商量的场合。林双玉诧异地转头望着穿着拖鞋就跑下楼的他,不知道他的用意。
别走行不行,你们别都走光好不好,我不是不回家,我不是不要家,我就是——
你们如果都回郎溪了,再往后,那个家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是不是以后我回不回去,其实都无所谓了?
是不是你们都走了,以后就不要我了?
这话乔奉天想想都觉得膈应,又怎么能在当下无一障碍地说出口。乔奉天在黑黢黢地楼洞里停住了脚,摆了摆手,“……我看你们带没带伞,外头一会儿一阵的。”
郑斯琦颀长的身影隔着湿润水汽隐现在利南正大门的时候,乔奉天被淋得彻彻底底,衣服贴身,头发湿透,鞋里一踩一洼渗出的雨水。乔奉天低头脚趾头冒出拖鞋一截,在积水里冲的青白,浮着一团团红。想着郑斯琦那么一直体面得体的人,自己去见他,未免有点儿太狼狈了。
转念又觉得无所谓了——自己狼狈的的样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有时候觉得这是一种近乎故意的心态了;故意把自己不常示人的地方袒露给他看,故意想让他温柔更温柔,故意想听他嗓音沉沉,说些有温度有内容的话,如同在自己心上敷一个柔软的热毛巾。毛躁焦郁都抚的平,心里空荡荡的量杯,他靠近就填的满。
“乔奉天!”
乔奉天抬头,自欺欺人地拿手掌遮着发顶。
“你傻么?!”
乔奉天顶上立刻支起了一顶方格伞,隔绝了雨水,郑斯琦高高的个子立在眼前,也挡上了迎面拂来的凉风。对方神色愠怒,极不认同地拧着眉,镜片上也缀着雨珠,左右肩也各打湿了一半。
比起平常的模样,也挺狼狈。
“我当你智商八十往上没带伞知道躲呢!合着你智商就是个负的,就这么生给他浇啊?”
乔奉天忍不住笑,“您怎么每次骂人都拐弯儿抹角的?”
“那显得我多有水平。”郑斯琦伸手把他往伞下深处扯,挑眉上下打量他,盯着他脚上的拖鞋,“你这什么打扮?务农去了?”
乔奉天听完继续忍不住笑,“下田都穿胶鞋的,你没生活经验。”
“我就一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甲级自理残废,那是没什么经验。”郑斯琦像是忘了手里其实借了一把伞,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挤。他左手将伞举到两人肩膀交叠的地方,微向右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