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妖孽看到祝生这幅模样,心里就是一沉——祝生应该是跟着萧随意的,绝不可能这么一副狼狈样子地跑到他这里来,还特地约了他避开手下私下见面。
出事了,绝对出事了。
他强行压制住心里翻涌的不安,声音镇静仿佛还是那个身居高位处变不惊的苏三楼主,直接问道:“怎么了?”
祝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苏妖孽心里轰地一炸,然后祝生的声音幽幽传来。
“楼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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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就受了伤,所以后来他们放火之后我就找地方躲了起来,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楼主和二楼主跳下来的时候我倒是看到了,两个人完全就是跟石头一样砸到江里,那时候江还在烧着……”
“然后魏沉带着人出现了,一句话不说就杀了不平,长孙离离帮他杀了郦南烟。接着他一边收拢人手一边在船上到处找我,不让任何人传出消息。反正肃王是肯定不会主动说楼主的死讯的,魏沉这就是想瞒着头儿你找机会杀了你……”
“再往后魏沉就没有管船上的事儿了,反正最后肃王的人赢了,肃王妃原本还想找魏沉的麻烦来着,被他说了几句就放弃了……”
“魏沉派人船上船下找我的时候我就想逃,但是那时候水上面全是火,我就顺着船爬了下去,攀在船上等着,直到水面上火灭了才跳到水里游走的……”祝生说到这里,终于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苏妖孽,迟疑许久,方才说道:“那火真的很大,就是因为船大才没给烧沉,我爬下去的时候,下面都烧黑了。我不敢往水里跳,怕还没游出去就给烧死或者呛死了……”
他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
苏妖孽自然知道祝生是想说什么——萧随意直接跳进了火海里,即使没有背后那致命的一刀,生还的可能性也极低。
祝生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却听苏妖孽淡淡说道:“辛苦了。”
——一夜一天时间,祝生能从汉口赶到南京,简直是个奇迹。
祝生愕然睁大了眼睛。
“……你回头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好好休息。”苏妖孽淡淡地说了下去,“头儿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烧死也得摔死……”
他终于说不下去了。
祝生一双眼睛蓦地红了,却见苏妖孽猛地仰起头,脖颈在月光下画出一个极刚锐极清皎的姿态,顺了顺气,这才平淡到有些淡漠甚至冷酷地继续说道:“提前跟你说一声,回去之后,我会说是我为了夺|权暗中谋划杀了头儿,你注意一下别露了馅儿……剩下的事情我去处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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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生彻底呆住了,然后一道泪水顺着面颊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清皎若琉璃。
随意楼的其他人可能不清楚,但是萧楼主和他家头儿之间是什么关系,他可是再清楚不过……萧随意那个白痴当初不敢告白,找他试探苏妖孽,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设想过无数苏妖孽的反应,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苏妖孽这句话何止是字字带血……简直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往自己心口插的刀子。从此往后,天下人都知道随意楼三当家杀了自家老大篡权,知道苏妖孽这个狼心狗肺的为了权力背后捅了一手提拔自己的人一刀……
这两个人活着的时候没能在一起,连死后都只能背着仇人的名声吗?
祝生当然知道苏妖孽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妖孽绝不会放任随意楼落到魏沉手里,而他如果打着为萧随意复仇的名号,以楼主情人的身份与魏沉争权,徒有所谓深情所谓正义,只不过惹人耻笑罢了。
魏沉狠,苏妖孽只能比魏沉更狠,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所有人,才能夺回萧随意生前最后的心血……
更关键的是,魏沉敢接手萧随意的位置,便是仗着自己杀了萧随意。而苏妖孽把这件事揽到自己头上,便等若是抽走了魏沉的地基。
随意楼需要的是杀伐决断的领袖,而不是只知道给爱人复仇的蠢货。
萧随意也不会愿意自己的遗产在内斗中消耗殆尽。
——道理祝生都懂,但是当苏妖孽清清渺渺的身影落到他眼里的时候,还是揪心地疼。
苏妖孽披着一件白色长衫,神色淡淡地站在黯淡的月光下,清瘦萧索。
他上前给还是一脸呆滞以及痛惜的祝生拭了泪,然后从院墙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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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妖孽按照原本计划的路线找到城外的一间破庙,略略看了一眼,发现应离亭等一众下属都在,宫九城被他们扔在地上。
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今夜无论能不能杀死肃王,都不在南京再留了。
而撤离的路上,他们会在破庙里碰一次头。
如此正好,苏妖孽默然想着,省得他再去叫人了。
破庙里点了几根蜡烛,但或许是太过荒败的原因,还是显得昏昏沉沉的。苏妖孽走进破庙的时候,众下属纷纷起身,在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