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内阁, 又就各种细节,仔细推敲一番,不求弄得花团锦簇,务以稳妥为上, 周斟领了任务, 赶紧回去布置。
这一日在文华殿看完折子,皇帝和谢靖, 撇了车架,信步走回内廷,进了宫门, 皇帝说想去长春宫看看。如今除了朱堇桐,其他人还在这儿住着,只待观礼之后,各自家去。
朱凌锶看着男孩们欢笑闹腾, 有些感叹, 过不了多久, 这儿又会变得空空落落,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祁王之子朱堇桢, 今年六岁了, 还有曹家的平澜定海,这些孩子,他一个都没见过, 借着册封太子的大典,也该叫他们上京来看看。
他这边正想着心事呢,忽然有内侍来报,说有要事,启奏首辅,谢靖便匆匆出宫去了。及至晚膳时分,还没回宫,陈灯还想要不要叫人去请,忽又有人来报。
皇帝起先听说,陕西一地的盐务案子,霍砚带回了足够有力的证据,还想这是好事啊,难怪把谢靖绊住了,谁知那人又说,“霍砚说,他同谢臻回程中被人算计,放火烧屋,谢臻没逃出来……”
“没逃出来是什么意思?”皇帝一下立起来,那人便支支吾吾,他才明白,原来谢靖是因为这个,才耽搁了。
这下皇帝也顾不上吃饭,赶紧出了宫门,到内阁厅外,从窗口往里一看,只见霍砚毕恭毕敬站着,似乎正在回话。谢靖坐在上首,面目如常,皇帝却觉得,他的背有些弓。
“谢卿,”皇帝走进去,也不管霍砚还在,就去握谢靖的手。谢靖神思还有些恍惚,一见皇帝来了,慌忙起身,“皇上怎么来了,不是该传膳了?”皇帝摇摇头,又对霍砚说,“你接着说,若有不明白的,我再问你。”
霍砚领命,便接着刚才的话头,汇报起在陕西拿到那份名册的经历,还有在陕西一地,魏秀仁的势力,与官府勾结之事。因这些事,每一件里都有谢臻,少不得说些“谢臻说”,“谢臻这样”、“谢臻那样”,说着说着,语调就有些哽咽。
霍砚这样动情,谢靖却看不出如何,等霍砚讲完,他便说,“霍大人辛苦了,”又问皇帝,“皇上可有什么要问的,”皇帝正想开口,又摇摇头。霍砚把名册交到皇帝手中,对二人拜了一拜,便离去了。
谢靖拿了那份名册,摊开来看,忽然闭上双眼,微微吐气。皇帝赶紧接过看了一眼,只见魏秀仁那名册上,俨然用真金白银,堆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最上面的一位,他们都认识。
难怪谢靖看了一眼,都不忍心再看。
可是,怎么会是他?
他一生克勤克俭,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都过得一样俭省,辛苦攒着的银子,全都舍不得花,却是一股脑儿给了皇帝,让他去造传说中的大铁船。
自己一直敬重的老师,居然是贪腐弊案的后台人物,为了这桩案子,亲侄子又丢了一条性命,这可真是太难为谢靖了。
眼看谢靖又要加班工作,皇帝不由分说,要带他回宫,谢靖还想说什么,朱凌锶用力瞪了他一眼。
及至宫中,陈灯赶紧奉上早就准备好的晚膳,谢靖说,“皇上下回,可别等臣了,”皇帝却说,“只能你等朕么,你有这个心,朕就没有这个心?”
谢靖一时无言,拣几样小菜,吃了两口,皇帝知道他心中难受,也不逼他,让陈灯收拾了。吃过饭,谢靖又去研究那名册,皇帝就问,“你想不想说说琢玉的事?”
谢靖恻然一笑,“他这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朱凌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谢靖这样憋着伤心,看着真叫人难过。偏他一味苦撑,装作若无其事,想要出言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
他也只能让谢靖去看那名册,或许在谢靖心里,如此便是告慰谢臻的方式。等要睡觉了,陈灯来服侍洗漱,谢靖便说要去书房,朱凌锶大喝一声,“不许去。”
又说,“你过来,”谢靖讪讪地走过来,皇帝说,“谢卿,”因他坐在床边,谢靖便不由自主,半弯着腰听他说话。
皇帝的手,柔柔地搭在他脖子上,“今日便算了,你也可以歇歇。”
谢靖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他自幼受过多少不平,暗自心伤之际,无不是用好学精进,勤勉不怠来激励自己,从不曾停下来自伤自怜。
如今皇帝这样一说,居然叫他,打心里伤感起来。
他也不知为何,半跪下来,就势搂住皇帝的腰,把脸埋在织锦龙袍里,
“琢玉他小时候,臣给他开蒙,嫌他天资驽钝,时常责骂他……”谢靖说着,声音变得低哑,还有些鼻音。
皇帝轻拍着他的背。
“若他真不聪明就好了……”这句说完,谢靖的情绪,此时一下子迸发出来,“不聪明就能留在老家,陪在叔婶身边……”
他说着说着,泪意如倾,朱凌锶心想,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于是把谢靖的脑袋,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谢靖素来刚强淡泊,轻易不露声色,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可见人人都有一把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