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有点炽热,让王良明很难为情,脸颊烧得火辣辣得,只好尴尬万分地松开那个小球,讪讪地要抽回手去。不料,武藤这时候却攥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他拉回到自己跟前,把那个吊坠,以及连着的两个圆环重新搁到他手心里。
“看明白这个东西,是什么了吗?嗯?”武藤问道。
二人的距离很近。脑顶感受着男人沉稳的鼻息,王良明红着脸,硬着头皮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儿。不过,可能是因为没有开灯,外面的蟾光又太暗,光用肉眼,他只能隐约地瞧见那个小球表面上凹凸起伏着的一些金属纹理,和两侧呈现出亮银色的圆环与挂链。
见王良明琢磨了半天,也没弄出个名堂,武藤便微微抬起脖颈,把挂饰取了下来。然后,男人用手指穿过链子,举高了些,对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搁到他眼前,左右来回晃悠几下,轻声告诉他:“这个嘛,就是我们共同生活的这个世界,是地球。”
“哦,这样。”王良明恍然大悟,同时继续把玩起那个小球,用指尖反复摩挲着。片刻后,他总算大致摸出了上面代表了陆地与海洋的纹路。一松开手,那个小球便掉了回去,在武藤的前胸上又反弹起来,发出‘咚’的一声清响。
“你们真是一时一刻也不愿忘记,要统治整个世界的‘最终目标’啊。”王良明叹了口气,颇有些讥讽地说了句后,在男人胸膛上轻轻敲了下。接着,他便翻过了身,背对着武藤,静静眺望起窗外的夜色。
飞行员被他说得一下子有点懵,有些奇怪地挠挠头,看了眼垂在自己胸前的项链,问道:“什么统治世界?军部从来没给我们讲过,要统治世界啊。而且这个地球,就是个挂件,跟战争有什么关系啊?”
“这难道不就是···你们的军部,配发你们的,时刻提醒你们,别忘了要征服全···人类的目标吗?”王良明撇了撇嘴,嘟囔着补充回应了男人。他不知自己怎么搞得,心里面没来由的很没底气,总觉得乱糟糟的。
本来,自己天天和这个日本兵独处,就已经很令自己怵得慌。现在一块儿躺一张床上,更是千百倍的不自然了。
武藤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瞅着他一脸倔强而又别扭的神色,坐直了身体,拿枕头垫在后边的床板上靠起来,对他说:“小兄弟,看来你还挺喜欢打仗的啊。”
“什么啊?!”王良明感觉武藤又在有意要曲解自己话语的意思,赶忙反驳道。武藤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揶揄他:“什么怎么了啊?就一条普普通通的项链,都能让你联想到战争。只能说明,你骨子里是很渴望征战的嘛,哈哈。”
“不是这个意思!我”王良明发现,自己掉进了飞行员预设的话语陷阱里面,即使想要争辩却也是有口难辩了。他有些生气,一骨碌爬起来,本想反驳下。结果,却迎面对上了武藤充满笑意的双眼。
一遇见这样的眼神,王良明就莫名觉得自己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很狼狈,很难堪。对下一步想说什么、该做什么,再次彻底没了主意。他只能尴尬地扭过脸去,也拿起枕头,靠着床板的另一侧坐着。
“我怎么可能喜欢战争”过了许久,见武藤又开始点了支烟在那儿抽,王良明才小声嘀咕着说,“若是不打仗,我现在还能住在城市里面,还能每天去学校,还可以周末去电影院、过节到天坛的庙会里转转,还有······”
他顿了一下,本想再絮叨点旧日趣闻,以证明过去的日子‘很不错‘。可却懊恼地觉察到,脑海里已没任何印象,亦或是,本就没啥可讲的。王良明只好略有点沮丧地搪塞起来:“还有好多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听到街坊邻居们都在说你们的部队就要开进卢沟桥,到北平了,我们也不至于连夜跑到火车站,排队买票,逃到这个地方来。”
“为什么不留在北平呢?”武藤慢慢将白色的烟雾从嘴里吐出后,淡然地问着他。
王良明冷哼了一声,回答他:“留?怎么留?的确,市区里面···貌似没怎么打起来。可是,那又怎样?占领军开的学校,主要面向的也是日本侨民的孩子。中国的学生在那里除了每天对着你们长官背诵你们那套大共荣思想以外,又能够学多少真正的东西?或者说,你们的人,又有多少诚意,愿意把你们的技术和真正有益于发展的思想教给我们?”
见飞行员不说话,王良明来了劲,继续数落起来,“而且,你们的占领区里,好像对中国人和侨民的征税和各种政策都根本不一样,对我们土生土长的老百姓各种严苛,让人又怎么好好过下去?”
“在你们的人眼里,我们中国人的确什么都不是,恐怕都不能算作人吧。”王良明末了不忘补充了一句。武藤并不直接回应他,只是伸了右胳膊揽过他的肩膀,使劲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两人都静默了半晌,男人叹了口气,对他讲:“其实···有些事,可能不完全是你所想,或所听到的那样。就比如我,你有觉得···我平时有对你不好吗?”
王良明白了他一眼,回应道:“还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