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应该不会打仗吧?”王良明觉得,武藤给自己讲了一通,也不无道理,心里的气便随之消了大半。只还是感觉怪怪的,有些别扭。他便径自起了身,开始帮武藤解开头上的纱布。
“谁知道呢?都在过一天是一天吧。”飞行员随口答道,话里话外倒显得很淡然,并不忧虑。王良明此时已经把那一圈旧纱布都解了下来,观察了一下他额头上被玻璃划伤的部位。情况貌似还好,有些结的痂已经脱落了,长好了皮肉。
那里并没有伤得十分严重。
“什么情况?应该没把我这个大帅哥毁容吧?”男人故作忧虑般地问起来。
眼见日本兵居然自恋成这样,王良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无视他的“诉苦”,径自拿起紫药水就往他前额上涂。武藤的嘴依旧是闲不下来,继续乐呵地说着:“给我说说你的事情嘛,小兄弟。”
“有什么可说的啊。”王良明没好气地回应他,“你想知道什么?”
“嗯,”武藤摸着下巴想了想,帮他开了个头,“先跟我讲讲那个德国医生是怎么回事吧。”
“德国医生?”被折腾久了的王良明先是一愣,然后才弄明白他是想问啥。“你是说舒莱曼先生?他其实是重庆那边的军事顾问,本来都应该撤回德国了。结果,半道上,你们的飞机把他的火车给炸了,他才跑到这边来的。因为会点医术,就给这边的老百姓做点义务巡诊。”
“因为这个经历,所以他对你们日军,尤其是日军飞行员,没什么好感的。”末了,王良明不忘对男人补充一句。
“哦,你现在就在他那里做事?”飞行员倒没将他最后讲的太当回事,继续问道。
“对。”王良明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药水瓶,开始帮他一圈一圈地缠起纱布。“因为他中文并不是很好,而这个地方,我又是唯一···算上过几天···学校的人吧,也是唯一能懂点外语的。所以就给他当个翻译。平时如果他遇到些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也就帮他去做。”
“然后他每月给你发工资?”
“啊,是啊。”王良明回答道。因为没有过任何经验,所以他不太清楚,究竟该用多长的纱布条。这自然导致飞行员的头上已经被裹了厚厚的一大圈,沉甸甸的。武藤只好拍拍他的手,要他收起来一些。“这么热的天,裹那么多,热死了。”
“那他每个月大概又给你多少钱呢?”武藤接着问他,想进一步了解下具体情况。
“多少钱?我想想,”王良明慢慢重新卷起多余的纱布后,走到衣柜旁,背对着武藤,换下了那条令自己无比难堪的、被扯破的裤子。他在脑子里仔细盘算了会儿,回答男人:“可能大概有四百多法币吧?有时候,要是镇长愿意出点血,把自己的津贴拨一些给他做诊所的开支的话,我可能也会跟着沾点光。另外,重庆那边以前也会发一些钱。”
“他平时给人看病要收多少钱?”武藤把烟头掐灭后,丢到了窗外,下地去拿来一包花生糖,又重新坐回床上。王良明见他神色间,隐约有种严肃和鄙夷的味道,便开始寻思,是不是他还以为,那天晚上,自己跪地乞求舒莱曼给他救治的那一幕,是每天的常态。
该死!怎么又想到这件事了!王良明暗暗骂着自己,脸颊不自觉地涨得通红。但是他非常不希望武藤就这么误会了舒莱曼的人品,因为他真的是个好人,便赶忙告诉日本兵:“他给我们这里的人看病从来都不收钱。药品费,一部分由镇长拨款而来,其余则全都是他自己帮忙垫付的。”
“哦?”日本兵应了一声,看着他,像是不太相信。
“真是这样的!不信的话,你回头问问周围的人,或者你亲自去找他。”王良明费力地解释给他听,为舒莱曼‘正名’。不过武藤只是继续咀嚼手里的花生糖,并没有接他话茬。
“唉,那天,不过就是”
‘一个误会。’王良明生生把这四个字憋回了嘴里。他实在不想再重新讨论那天晚上的那一幕,那些令自己尴尬的场面。飞行员则在不经意间扯了扯嘴角,把食物包放回一边,起身把手上的渣滓掸干净,活动了下肩膀,“五十块钱,应该也不算少了吧。”
王良明简直恨不得立马撕烂了自己。他没料到,武藤的记性居然那么清楚。在那种受了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记得这个细节。“其实也没很多吧”王良明讪笑着,想赶快岔开这个话题,聊些别的,“现在通货膨胀成这样,这点钱···其实也干不了多少事。”
“而且,后来他还给了我一百多块钱去买颜料呢,也算是···补回来了呀。”
“颜料?”武藤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是说,刚才你妹妹用的那盒颜料?是他给买的?”
“没有,是他给我钱,我自己去集市上买的。”王良明做了解释,“我算是捡了个机会,竟然还能买到纯正的美国货。那东西一看上去,就比我们这边的国货高出了一个档次。”
“美国货?”武藤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过了片刻,男人才叹息了声,有些无奈地告诉了他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