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敛拾近来情路坎坷,不顾霍阑久的重重阻拦,连着两天都执意要和他们一同游玩散心。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悲春伤秋地拽几句酸词,还强拖着谢束附和,霍阑久被他搅得一路上哪哪都不痛快。
在旁边恨得牙痒痒,还不能说他,喝他一句,他就有十句苦水要吐,他藏了十几年的一腔深情被横刀夺爱,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霍阑久拿他没办法,气哼哼地提着食盒落在后边,也不讲话。谢束脚步渐渐慢下来了,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蹭他手背,把他手里的食盒拿过来,挑眉朝他笑,“要跟上我啊。”
霍阑久被他一笑,像打了鸡血,手脚都无处安放,头脑一热,直冲到最前面去了。
霍敛拾看他一眼,又再看后面的谢束一眼,朝他一扬手,“哥,你先去探路吧!此处风景正好,我还要与谢兄再作几首......”
霍阑久忍无可忍,憋着火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却见行周从满是杂草的小路疾奔而来,行色匆匆,边喘着边跟三人问了好,才附耳与霍阑久低语了几句。
霍阑久大惊失色,皱着眉狐疑地反复问了几次,“真的?”
行周点点头,咽了口唾沫,“还没弄清楚,太守急着叫您回去看看。”
霍阑久畏葸地瞄了一眼谢束,撇下霍敛拾和行周,小跑到谢束身边,蛮不好意思地跟谢束说官道出了事,急着叫他去看看。
谢束瞟他一眼,“好,快些去吧,别叫人等急了。”
霍阑久对上他的眼,还有些心虚,压低了声音,“那我赶紧去,你们慢些走,等我回来啊。”
霍敛拾看他们俩半天还在这耗,也走过来问,“怎么了?说什么小话呢?”
霍阑久朝他虎着脸,“我有事先回了,你领着人好好玩啊,别带错路了!”招呼行周要走,又转头小心翼翼地给谢束赔笑脸,“那我就先走。”
谢束抿嘴笑出声来,“去吧。”
霍阑久临走前剐了弟弟一眼,带着行周气势汹汹地走了。霍敛拾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在两人中间打量一番,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的猫腻。
霍阑久一路上脚步飞快,问身边的行周,“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现的?”
行周紧跟其后,“就在晌午,说是已经吐了两天,茶饭不思,闻着味就作呕,府里的老人都说是有动静了,我出来寻您的时候,行止正赶去请大夫。”
他们上了大路,骑上马,一路驰骋着进了太守府,又绕了两个园子,拐进了后院。在柳莺房门口竟撞见了从不理闲事的林帙湘,正一脸漠然地端看着,没发现他在身后。他对着林帙湘略一打量,一阵子不见,却又觉着富态了许多。
也没说什么,对了个眼,脚步匆匆进了门,柳莺正面色清苦地卧在床上,一屋子人众星拱月地围着她。
连霍太守都来了,虚浮地靠在躺椅上,强打起精神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把脉的大夫。霍阑久走到他爹身后,手搭在他肩上,霍太守回头来看他,颇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爹,如何了?”
霍太守手指招了招,“小点声,大夫正把脉呢。”
那柳莺见他来了,含羞带怯地往他这瞧一眼,又低下去,霍太守朝他努努嘴,“去,陪着她去。”
霍阑久就顺势坐在床沿上,半环住柳莺孱薄的肩,像个体贴如意的好郎君。这柳莺原是歌妓出身,唱起曲子来,如黄莺出谷,声动梁尘,他爱她这把好嗓子,自己平日又好唱些淫艳的曲子,所以有人求他办事,送了柳莺来时,顺势收了做后院。
柳莺长相不算是顶好,却也小家碧玉,熨帖懂事,先前净织还没被赶出去时,和她一个屋子,他那时候和净织好着,连带着她也一起,玩得很是荒淫。
迫于他爹的指示,低声对柳莺说了几句体己话,柳莺手捂在下腹,有些受宠若惊的娇羞。他又转头问正在捻须的大夫,“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四下转看了一眼,沉吟半晌,“没有胎动的迹象,该是换季吃坏了肚子。”
一屋子人都冷起来了,没人说话,却是一半人喜,一半人忧。后院的女人们,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来了,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凑上前热切地安慰柳莺。
霍太守好久没说话,手紧攥成拳,又无力地松开了,颓然地闭上眼,跟管家说,“推我回去吧。”
霍阑久心里一丝波动也无,叫管家下去,自己把霍太守推回去了,又把被褥给他捺好,“爹,这事强求不得。”
他出了门,天色还早,骑上马又往那赶,却又不见谢束和霍敛拾的人影了,又急忙调头回来,正在途中遇着了王启章。
王启章只带着一个侍童,穿着一身倜傥的儒袍,可天生面色暗冷,又毫无表情,看起来就很不好相与。
他和人正面相遇,也不好一个招呼都不打,就下了马,问他往何处去。
王启章长得十分高大,几乎比他高半头,垂目看他一眼,不苟言笑,“正要往太守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