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

    林琅目光微怔，渐渐同样移到前方的墓碑上。

    闫林涵却没理睬他的焦急，目光缓缓划过墓碑上新刻上的字，“显考林幼生”“孙林琅”，“外孙”一栏下，则鲜明地刻着“闫林涵”几个字。

    已经是十二月，天气寒冷，就算有太阳，阳光也没有什么热度，更别说墓区地势较高又空旷，一阵阵的寒风袭来，浑身都冰冷透骨。

    所以，昨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了闫林涵。

    也许，他哥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

    “我有很多钱爷爷奶奶却不知道他们还想着我明年要读大学，要给我存钱爷爷明明已经肾衰竭，却还跑到工地上去做工如果，如果，我能早点知道，爷爷就不会死了”

    “林琅，人都会死。也许过几年，外婆也会死。”他突然开口道。

    “林琅，我最近突然对我的未来有点忧虑了。”某一天，周迪对他说，“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被自己教大的狼崽给咬死？”

    烟雾之后，周迪望着他笑的十分意味深长。

    原来外公名讳林幼生。

    “哥怎么办？爷爷不在了爷爷，不在了。”

    直到，身边人的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个冷淡又温和的声音响起，林琅埋下脑袋，才突然发现，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

    林琅蓦然扭过头，满面震惊地对上闫林涵镇定的目光。

怎么不回去？外婆一直在家等着你。”

    “因为还有遗憾。”

    “因为爷爷死了。”

    只要手头有点资料，再加上上辈子的经验，闫林涵并

    “林琅，你的脚步太快了。”

    他知道，他做的事会一件又一件令闫林涵愤怒，但是他只有这样做才有一种能把闫林涵抓在手中的感觉。他一边不希望闫林涵生气，一边又做着闫林涵会生气的事情，因为他明白只有这样他才能距离他的目的地不至于那么遥远。

    “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闫林涵缓缓道：“你忙着和周迪一起策划怎样整垮周家，忙着整顿刘桥西留下的烂摊子，忙着囤积土地，当然没时间回来探望他们。”,

    他知道，周迪在敲打他，做事不要太赶尽杀绝。

    这两天，他一直一边冷静地和闫家夫妇处理着老人的后事，安慰着伤心欲绝的奶奶，一边隐忍着心底如火烧般的煎熬。

    “不！”林琅连忙扭头道，“哥，这里太冷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这半年来，他实在是有点失控。,

    说完这句话，林琅才恍然惊醒自己做了什么。

    闫林涵却注视着墓碑两眼平静。“人一出生，就代表着会死。也许，这很令人悲伤，但是，你却不能不认识到这点。”

    “林琅，你在自责什么？”

    身边的人沉默了片刻。“那我在这里等你。”

    他不敢相信，这时候闫林涵竟然会冷漠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连忙又说：“哥，没什么事。”然后，手忙脚乱地挂掉了电话。

    “林琅，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吗？”

    一直不敢相信闫林涵竟然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面前，林琅有种做梦似的感觉，根本不敢看身边的人一眼，盯着墓碑的目光微微垂下，说话也带着点不自觉的小心翼翼。

    大风扫过，远处，一阵松涛飒飒，过后，安静的墓区里只剩少年压低的啜泣声。

    “那还有什么？”林琅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困惑。

    闫林涵一直静静坐在一边，听他哭泣，听他忏悔。

    他觉得他的心像被火烧一样的煎熬，自从得知爷爷死因的那刻起，就是一直是这样，但是他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奶奶已经很痛苦了，至于其他人，林琅也绝不会允许自己露出软弱的那一面。

    闫林涵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老人的认识实在少到可怜。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忍耐着不要打电话给闫林涵、不要飞去市找闫林涵，他让自己沉浸在和周迪的计划之中。

    “我现在不想回去。”

    对权力，对力量的极度渴望，让他几乎有点迷失地看不见身边的其他，只看得见前方那唯一的方向，让他甚至连爷爷生命垂危了都不知道

    林琅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微暗，埋下了头。

    林琅没有回答。

    他实在害怕闫林涵再用那种冷漠的态度来对待他，那无视的目光对于他无异于剐在心头的尖刀。但是，他又实在太想念闫林涵。他从来没有和闫林涵分开过这么久

    “不，不仅仅因为这个。”

    林琅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身边的他。

    淡然的声音像锤子一样袭上林琅的心脏。

    “林琅，你的脚步为什么这么快？你到底想要什么？”

    “哥，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爷爷的病情，他就不会死了。”

    从那天起，他和闫林涵之间几乎就再也没有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