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白圭这一天休沐,让他很郁闷的一件事是,慕容钦因为隶属的系统不同,因此不与他同一天休假,如果两个人是同时休息,白圭大可以与他一起到城外园林之中游玩,如今的石榴花凌霄花开得正好。虽然天气已经十分热了,然而慕容钦这个人绝不会伤春悲秋也就罢了,对于夏天居然也是十分喜爱的,慕容钦喜欢的当然不是夏季的酷暑,而是那样一种热烈的气氛,每当三月将尽,进入四月,天气开始热起来的时候,慕容钦的情绪便也愈发振作起来,虽然他这个人一向很沉稳的,到了这个时候眉梢眼角也热情了许多。
让白圭永生难忘的是这一年三月下旬的时候,慕容钦这是平生第一次在大周的京城度过春季的尾声,他看了几首传抄的流行诗,这都是应季的新诗,作者大部分是男子,也有少少几首闺阁诗,然而以慕容钦的鉴赏水平,如果不给他指出作者性别的话,他是看不出到底哪首诗是女子写的,哪首又是男人写的。大体上人的诗歌作品与自己的环境处境很有关系,因此女子的诗歌就容易流于精致然而纤巧伤感,视野范围很容易显得狭窄,男子的诗作虽然也会表达伤心难过的感情,然而在顾影自怜上的程度要减轻一些。
不过慕容钦对着这些诗只是一股脑地说:“怎么这么哼哼呀呀的?不过就是春天过去了,花儿凋谢了,凋落就凋落嘛,又不是夏天秋天就没有花花草草可看,更何况桃花杏花落了正好结果子,它们要是开上整整一年的花,我还要觉得郁闷呢,难道为了看花,就不要吃水果了?就好像南瓜花也好看,金灿灿的十分肥壮,不用担心一碰就碎,可是南瓜花不落下来,便没有南瓜吃了,更何况南瓜花酿肉馅或者用来打汤都是很好的,这么有用的花偏偏不见有人写。还有那杨树毛子,写在诗里叫做‘飞絮杨花’,其实我们巡街的时候迎着风吃了一嘴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当时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缠绵好看的。”
当时白圭听了,下颌骨一张一合就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对于慕容钦这番论述,他可真是有一点五体投地的感觉,脑海里一下子勾勒出慕容钦骑在马上,往地上吐嘴里的杨花柳絮的画面,仿佛当初吐水鸭的翎管。
好在去年慕容钦刚刚来到皓京,正忙着适应新环境,对京都秋季诗风中的那种悲凉气息没有太大感受,否则不知又要说什么了。
于是白圭便只好去了藏书阁找一些新书来看,在那里,他遇到了同样也来找书的瑞鹤。
福宝跟着瑞鹤,篮子里已经装了基本挑出来的书,白圭眼睛一扫,最上面的是一本《物理小识》,白圭笑着说道:“妹妹也喜欢看这些格物类的书?”
瑞鹤笑道:“是的,比经书有趣多了,其实我最喜欢的是这样的书。”
瑞鹤从篮子里的书册下面抽出一本书来,将封皮对着白圭一亮,眼睛眯得弯弯的,白圭一看,《西洋人体》啊!要说这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珍本+孤本,当初西洋的商船千里迢迢捎了一本原版书来,说是她们那边引起轰动的新书,自己的母亲翻了两页觉得那图画有趣,便要父亲从万国文馆请了一位译官,将这本书翻译了,又重新精印了一版,然后母亲看了一下,就从此束之高阁,好久没有人再去读。
前两年自己偶然之下发现了这本书,当时也曾经因为好奇而看过的,不过那里面的译文似乎有一些不太妥当,字句不很通顺,白圭虽然没有剖开过人的身体研究过,然而从逻辑上来看,有些句子说不太通,不过不可否认,这本书确实还是很新颖的,对人体的描述比《黄帝内经》要清晰,是一种实证,而不再是一种相当程度上的经学。
不过白圭天性对这个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只是因为他喜欢广泛阅读,因此才曾经看过,倒是没有太多的钻研。
因此白圭笑着说:“没想到妹妹对此类图书如此钟爱,家里还有一些别的医书,尽可以慢慢看,这本书我也是看过的,妹妹留意那里面文理有些错乱,好像说不大通的样子,当年的翻译也是译馆中的佼佼者了,可惜还是不能够让人读到原文全部的真正意思。”
瑞鹤点头道:“多谢哥哥提醒。要说这也是难免,我们传抄印制自己的古书,有时候还会歪到不知哪里去了,成书多少代以后,有一些字句的意思简直要用猜的,更何况这是外夷的书,自从发了海禁令,外洋的人来到这里少了许多,大周懂得夷人语言文字的也变少了,想要学习也是为难,若是有个外夷的博学师傅,我倒是很可以自己学夷文,然后自己翻译,然而如今能够有这样的书也是很珍贵的了,放眼大周只怕都没有第二本。”
白圭的眼睛顿时又是一亮,瑞鹤这个人确实是很有心胸的,她到了家中休息了半个月,如今母亲已经开始和她讲解府中的事务。自从瑞鹤开始给母亲搭手,白圭就看到母亲整天笑眯眯的,轻松了许多啊!而且听母亲点点滴滴漏出来的话,还有万山福宝的大嘴,白圭也知道了这位瑞鹤妹妹不但精明能干,数学上非常精通,经她手的账目半分不带错乱的,而且很有政治才能。一个人当然不可能面面俱到,让每个人都交口称赞,然而任何人都挑不出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