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训有功,升了一级,又值朝廷要调动轮换各地卫军,他们这样的营千总都有半月的休沐……”说着就看迎春的肚腹。实在是邓继这两月在旬休时常往府里来,朱绣耳朵灵,还听他跟湛冬说:“你和海哥都有儿女的人了,只落下我一个,以后下辈的儿郎们可怎么做兄弟!你们等着,老子肯定快快生一个,省的差得年岁大了,跟我似的,叫你们两个欺负!”又各种吹嘘滑舌,信誓旦旦要快快叫媳妇生一个。
迎春看朱绣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脸上火烧一样,恼笑道:“你原是个正经人,怎么也学坏了的?”
朱绣心道,还不是你家邓继怨念忒大,叨叨的很是个劲儿。况且他说的也有理,自从成亲,他们小夫妻就聚少离多,因南疆战事,丰台大营操练极狠,邓继时常一个月都不能着家,如何能有孩子呢。幸而邓太太很明事理,她自己生养就迟晚的很,对迎春极宽厚,迎春自己的性子稳,也并不像旁的妇人那样想东想西、着急忙慌。
这回邓太太也来了,还专门放儿媳妇就跟她姊妹相会,并不要儿媳在身边侍候,旁的人见了,谁不说这家子和睦呢。
戏台上唱的是里的两折,这是新排的本子,近来在都中十分有名,连朱绣这等不爱戏的人都听说过。这一听,唱词隽永、序次风华,景致传情,其诙谐笑语,比别的戏奕奕生动许多。
尤其是唱小旦的那人,声腔如玉珠落盘,缠绵缱绻。那身段更比柳枝柔软,芍药妖娆。朱绣听见的戏也不少的了,还真没见识过这样动人的旦角儿,一时觉得古往今来那些痴迷捧戏的票友也并非难理解。
朱绣这不懂欣赏的门外汉都如此,更妄论那些本就爱听戏的太太夫人们了,一时都问“这谁家的班子,虽是小班子,却比大班还强。弄出这样的新样儿来,倒叫外头那些大班落褒贬去了。”
“尤其是这个小旦,唉哟,真真好嗓子!打发个人往后头寻个掌事的女人来,咱们问一问,等他们闲了也请往我们府上唱一出,我们老太太可爱听新戏。”
朱绣是主家,见客人们这样好兴致,少不得趁一折唱完的功夫,命嬷嬷们去寻戏班的掌事,令叫个会说话的女人上来回事。
这里头都是女眷,是以戏班里的大人除了台上和被遮起来的后防,是不允到别的地方乱走的。二门上调派来的小厮和大力嬷嬷早已守好各处,听见太太奶奶们传戏班的人说话,忙不迭去给掌事说。
这小戏班的掌事因他主家身份高贵,并不像旁的班主那样卑躬屈膝、讨好奉承。虽从别府里的请,却不似外头野班子那样周全,故而未带能管事说话的女人出来。这会子,能回话的仅有些戏班的小孩子们。
来请的嬷嬷就道:“这些小孩子是伶俐,送个戏单,请个赏都作的。只太太们叫人回话,要打听你们班子,这些小孩子们能回的明白?”
掌班就很为难:“这些孩子们是新选的,只练了两日的腿功,连咱们班子有那些拿手的戏都说不全呢。”
嬷嬷也棘手,只道:“请您再想想。我方才见你们里头有好几个女人,难道就没有口齿清楚的?”
掌班道:“咱们班子的角儿都是男人。那几个女人都是干粗活的杂役,知道什么?”
才说出口,就想起一人来,忙叫个等上场的外旦问:“琪官儿屋里女人这回跟来了吗?”
那外旦簪着衔珠鎏金钗,打扮的千娇百媚,一吐口却是个年轻的男声:“琪官儿娇贵,出门必然得人服侍,哪次不带小幺丫头的。”
话说的酸不溜丢的,掌班却不理会。这琪官儿正是方才唱小旦的,是这班戏子里头最得主子看重的,就连他交往的朋友,也是些王孙公子,很有些清傲,不怪旁人眼红。
掌班带着婆子亲自到淡辟出来的一间小屋子去,叩了两下门,方有一个长相有几分的标致的妇人打开门,琪官正坐在椅上补妆,镜中看到掌班,连身都不起,只问:“掌班的有事?”
这掌班忙笑道:“您方才唱的妙极了,这府上的太太夫人们都打听咱们班子呢。不巧外头并无能回话的人,倒要借您这屋里的花姑娘去应对一回。”
琪官淡淡的,瞟一眼那妇人,道:“你随掌班去罢,禀完话仍旧回来就是。”
离了琪官眼前,掌班的腰也直了,恭敬的神色也收起来了,并不礼遇那位花姑娘。
跟随来的嬷嬷要问清楚,不能什么人都往主子跟前带,忙道:“这位是?”
掌班道:“哦,这是琪官儿屋里人。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头等丫头,见过些世面,又来了我们班子一些时候,若回话,她是能的。”
又道:“她只随着琪官儿,收拾的还算干净,比那几个粗使的婆子来的利索。若教那几个去,回话还在其次,万要熏着太太奶奶们却是罪过了。”
嬷嬷只得依了,还是道:“只要不出岔子就成。”
掌班的扫了妇人一眼,冷道:“太太奶奶们好兴致,问什么,你只如实的回禀了。一会子不用你了,你快快回去侍候琪官,可不许没规矩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