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能看清楚正房耳房及东西厢房,先前破败,东西厢房里杂物丛生,离枝从未踏足过,只勉强在正房住下。如今再放眼望去,已经被全数收拾齐整,连先前屋顶掉落的琉璃瓦也被一一补齐。
离枝站在门前望了一会儿,白晓问他:“要进去看看吗?”
千百年未曾踏足这个让他心碎的地方,犹豫半晌,离枝说:“好。”
正房内一切装饰都未曾怎么变过,只是收拾得更加整齐了,往里走去,屋内散发出幽幽的温润的光芒,是那一日他流下的血和泪落成的珍珠。
那一日满地都是珍珠,而现在这些珍珠已经被收拢归好,被镶嵌在一个精致的摆件上,那摆件是雕刻出的一片茫茫大海,海中有一个背影,大约是离枝的模样。
白晓的目光也顺着望过去,这会儿他倒是真的紧张又期待,对离枝说:“夫人,之前你说,我一定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一个院子,其实不是的,自从我记事起,知道父母的身份以后,就找到了这处院子,收拾了很长时间。那个石雕也是我自己雕的,珠子也是自己镶嵌上去的,我没见过鲛人是什么模样,只能按自己想象中来,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它的人看到了,不会那么伤心。”
离枝鼻头发酸,白晓果真是个好孩子,天帝将他教得很好,他乖巧,听话,即便受到他方才那样的冷遇,还要捧出一颗心给他看。
离枝的手轻轻地抚过那座石雕,白晓并不精通于雕刻一事,他雕工粗陋,远观尚可,走近了细细一看,就能看出许多粗陋的细节。但这并不妨碍离枝心头的酸涩如海水般涌起,圆润的珍珠其实也会硌手,离枝摸着,觉得十指连心,心也跟着痛了。
他缓缓落下一滴泪,白晓看到了,有些手足无措,他手忙脚乱地对离枝说:“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离枝摇摇头,说:“没事。”
他低下头默默地流了几行眼泪,似乎没有那么伤心了,才抬起头来,说:“我们走吧。”
白晓局促地跟在他后面,说:“我,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
离枝轻轻地笑了,说:“我没有伤心。白晓,谢谢你。”
似乎是怕白晓伤心,望着白晓,说:“白晓,我没办法像你希望的那样宠你爱你,因为人和神有别,我也不想这短暂的温情只能存在你日后千百年的回忆里。你如果只当做从未有过我这个人,想必会好过许多。”
白晓好像已经能理解他了,他急切地摆摆手,说:“没有关系的!以后……以后就算你离开天宫,回到凡间,你若是想我了,我就会去看你,也可以带你来天宫。你若喜欢,留在天宫就更好了。你……你会想我吗?”
他年轻稚嫩的面孔像是从未承受过任何创伤与失落,离枝望着他,鼻头仿佛又酸了,如若可以,他当然想和这样乖巧又可怜的孩子永远在一起,曾经他只有父亲护着他,现在他也想护着自己的孩子。
离枝露出一个酸涩的笑容,他说:“我会的。”
好像只得到这个答案,白晓就已经很开心了,他有些雀跃地跳了一下,掏出一颗小小的珍珠,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离枝说:“我小时候很想念父亲母亲,有一回想到都开始哭了,眼泪落下来变成珍珠,我偷偷藏起来了一颗,夫人,送给你,日后你看到这颗珍珠,就要想起我。”
离枝伸出手,一颗晶亮圆润的珍珠滚到他的手心里。他抬起头,远远地已经能看见玄明朝他们走过来,离枝点了点头,说:“好。”
第43章
严格来讲,玄明并不能算是天帝的下属,与天帝一样,他亦是天生战神,是上古诸神之一,因此即便犯下大错,天宫对他的惩处仍然可以称得上宽宏大量。
玄明手中有天兵天将,听从玄明号令,他被贬至业河一千年,天兵天将无人能够号令,唯有当年留给白晓的万人天兵,会接受白晓的调遣。
白晓年幼,这一万人就落在天帝手里,可术业有专攻,天帝于调兵遣将一事上的天赋甚至还不如白晓,想来这也是为何天宫千万年,天帝与战神一文一武,却能相安无事的缘由。
玄明尊敬天帝,是因为他知道天帝才是最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他自己脾气暴戾,冲动易怒,嗜血成性,绝非明君秉性。故而现在他心中的想法,也只能与天帝说。
天宫诸多神仙,天帝待玄明亦兄亦友,只看离枝与玄明的模样,他心中就有许多话想说,玄明找上门来,便正契合了他的心意。
当年玄明与浮夕是个什么状况,旁人不知,他却是不可能不知的,玄明如何处置,都要在他这里盖棺定论,实情也是他知道的最多。
鲛人性情温顺,并非凶残狡诈之族,故而在最开始,并没有人会想到这会是一场阴谋,更荒唐的是,关乎到战争的大事,背后的起因居然会是嫉妒。
鲛人公主与正妻该如何处置,自有天宫法度,但玄明愤怒之下屠尽全族,则又是另一项大罪了。
浮夕自尽后,玄明在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屠族,而是鲛人公主不知收敛,才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