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学打着石膏的右腿,然后是地上漏水的保温杯。他把耳机拔了出来和习题册放在一起,大跨步走到同学身边把被杯子捡了起来,用清水洗净了,问:“热?温?”
“全开就好,谢谢谢谢。”杨星城忙不迭地点头称谢。他接过水杯,又见方戟拿拖把把地上的水渍都抹了,“下次小心。”他说完就洗了手回到自己的位置,握着笔头想问题。
是这一次的经历,让杨星城觉得自己恋爱了。他抱着水杯回到位置,抽了数学题出来演算,想象方戟解它的样子。杨稚桃趴在课桌上睡得很香,头顶上的风扇呼啦啦地吹,带起每一个人的头发。
下午第四节课上完,老师前脚走了,班里突然骚动起来。杨星城把正在看的合上,向门口看,是向着光的方戟。金色的浑身,和煦的微笑,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杨星城把头悄悄地埋了起来,脸上红红的。这个时候旁边的杨稚桃也动了,因为门口传来亲密的一声方戟的“稚桃。”
不知是谁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像一把兵器,而像一把热烈的阳光。
只是夜晚不会有阳光,而青嫩的桃子却能沐浴着阳光成熟长大。大概从一开始就注定啦。
杨星城看杨稚桃欢快地跳到方戟身边,一点儿想破坏的心也没有。他把脸朝着窗户的方向,试图夕阳也能留存一些温度,但是一点儿也没有感受到。
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也是一样的。温柔的光线里,他们两个接绵长的吻。直到杨稚桃酒杯里的酒全数倾洒了,方戟把他抱起来,进了房间。
风真是大啊,吹得杨星城额发扑簌,连连刺进眼睛。他从下巴往发际线一直往上搓,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没有再抬头了,他转过身沿着安静的街道走,只能偶尔遇见几点快速的车灯。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因为之前的争打已经碎了,上面是吕宋的“星城,今天回来吗?”
“不回啦,今天遇见一个特别合胃口的帅小哥~(o^^o)”为了不让吕宋担心,杨星城还从表情选项里挑了一个。
他没有带身份证,但是没有关系。他到常去的青年旅舍要了一张简单的床铺,用水把脸和嘴巴冲得透透的,湿润地坠落在床铺上。
床头的夜灯很暗,在墙纸上折射出分裂的线,他的视线从线的端点滑到另一个端点,再滑回来。这样来来回回了几十遍,才偶然有一点睡意。
杨星城把自己的裤子和内裤慢慢蹭到小腿,在灯光下露出了那里,又把手指用口水濡湿了。
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翅膀受伤了,在空气中颤颤巍巍,最后停在了雪白的昙花花苞上。
它的触角前后地微微摆动,带着黏液探索,等待花开的瞬间。时间到,昙花慢慢地绽放了,一共是三层花瓣,白色的花蕊和淡黄色的花粉。
蝴蝶疯了一般去采集花蜜,把昙花吓得就要合上了。但是花儿又想,自己是如此的寂寞和不见生面,它渴望另一个随便什么东西的陪伴,于是忍住羞愧继续地开放。
触角很快全部湿了,沾满了花粉。蝴蝶准备离开的时候,昙花伤心极了,用花瓣一层层地挽留这只蝴蝶,却只听见自己深重的一声叹息。
那朵花只开放在黑暗的晚上八点到九点,一眨眼就不见神姿。也许它原本可以开放得更久,只是因为:
它走了,他也走了。
杨星城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宾馆的空调一点儿也不管用,他没有去擦,让它们流进发丝里。
呼吸很浑浊,他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了。一场潦草的自慰耗费了最后一点力气,所以他没有能量再哭了。
闭上眼睛之前,杨星城又看到了那一天陷入恋爱的自己,他真是想感到后悔,可是他怎么都做不到。
太差劲了。
15
想从某处逃离,只有一种办法:从自身出离。想从自身出离,只有一种办法:爱上某人。
——米亚·科托
旅社的窗帘加了遮光,整个房间都昏暗。杨星城浑身没有一处是不酸痛的,捉了手机看时间,发现没有电了。
和前台打过招呼,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世界是一片嘈杂。庸碌的上班族,更加庸碌的打工仔。妈妈打小孩,爸爸在旁边只顾吸烟。
杨星城饿得像三天没有吃饭,见到面馆就进去点了一份番茄牛肉面,就着饮水机接的水一起吞下去。喉咙有够难受的,他想是因为昨天的强暴。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荒唐,他又吃不下了。一个人被撕成互相拉扯的两部分,一部分狂怒着说要填饱肚子,一部分犯着史无前例的恶心。
面馆无所谓装潢,玻璃门是肮脏的,汽车开过去,就再加一层飞灰。他看着那一道门,强迫症发一样的往嘴里塞东西,不待嚼就囫囵吞下去。
店是不敢回了,他吃完面去旁边的公园坐了一会儿。高大的槐树,有小孩在下面玩过家家,用沙土作饭绿叶红花做菜。杨星城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