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加藤初,是在坏年代里偏好的时候。
虽然这个偏好是相对而言,相对以后二十多年的艰苦。
那是一九二几年的中国。国内在内战,城里总是经过各路军队,但大家的生活凑合凑合大抵还是能照常过下去,表面上的和平维持的挺好。
虽然没有靠海,但离海边近,交通也还算便利。这几年城里陆续住进西洋人、东洋人。有金发蓝玻璃眼的美国人,亚麻头发灰眼睛的俄国人,还有从日本来的加藤兄弟。
这群外国人是随着新文明风潮来的。他们住进这座城时,街上已经有穿着蓝色文明布的学生,少奶奶大小姐也开始烫卷发、穿旗袍,咖啡馆舞厅也陆续建了起来,街角还有了路灯。
路灯点亮那一天好多人都来围观。他们站在灯下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看完笑着说那亮的就像是一个晚上的小太阳。这话让一个学校里的小职员听去,第二天报纸上就写着“新文明在夜晚的空中燃烧”,配图就是那路灯。
然而这新文明燃烧的火终究也像那路灯一样,只在有钱人那里燃着。平民老百姓还像以前那样活着。虽然天天打仗,但只要战火没烧到这里,就还能继续活着。
我就是在这新不新、旧不旧的年代遇到的加藤初,在城郊的庙里。
加藤初不像他那个上新式大学的哥哥加藤集是个西洋派。当他哥哥穿着打着领带穿西装,用头油将头发梳成油光水亮的新尚发型,还留着现在西洋人最时兴的羊角胡时,来到中国的加藤初仍然跟以前一样穿着灰麻色的和服,脚踩木屐。
我俩后来在一次住时,有时会在晚饭后喝一点中国的烈酒。
加藤初喜欢在晚饭时喝酒。他们日本人喝的清酒很淡,喝了以后跟喝水一样,味道淡的很。我向来没有饮酒的嗜好,喝也是为了陪他。某天有客来访,送了我两瓶酿好的烈酒,喝时我对他说“清酒太淡,不如这酒有味道。”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被他记在心里,没过多久就看见橱架里多了几瓶女儿红。他看见我在看,就向我抱歉说他一直疏忽我的心意。听了之后我只觉得好笑,却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晚饭时借这事灌了他几口女儿红。
原本只是想戏弄他一下,让他感受一下中国酒文化的魅力。却没想到天天喝酒的他酒量那么差,喝了两三碗就满脸通红,醉了。
那天晚上我哭笑不得在心里感叹“还是中国酒烈啊!”的时候见识到了加藤初的醉态。他平时温温和和的,永远只是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微笑。
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他中文不好,所以不爱说话,后来发现他对日本人也是那样。喝醉的他倒是话痨了起来,还比往常更粘人。
我费劲把他抱到床上时,他搂着我的脖子说了一大堆话。然而喝醉的他说的都是日本话,我无论如何都是听不懂的。放在床上后拽着我死活不让我走,让我听着他继续说。
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他我听不懂。我俩刚见面时他就是浅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无言地告诉我他听不懂中国话。如今我用他的方法告诉他我听不懂,却不想这小子喝醉后变得这么无赖。他停了动作,痴痴地笑着,胳膊还是维持着搂着我脖子的状态。
加藤初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就在我疑惑他在干什么时,他红着脸吻了上来,不知道是因为醉的,还是因为羞的。
他是很古派的日本人,骨子里保守的让我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都诧异。每次欢乐时都要等夜深人静后,拉上窗帘关上灯,最后还要拉上床幔盖上被子。就这样,在一片黑色中我还能感觉到他的脸在发红,摸上去很热,就像喝醉后的他。
借着那个吻,没用多少力气就滚到了床上。脱他衣服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酒后乱情。
乱情了,竟然真的乱了。
现在月亮还是高高挂起,窗帘没有拉,灯也没有关。窗头橘色的灯光异常温柔,柔化了他面部的线条。
我原以为他会拒绝,却看见他大口喘着气,默认我手在他衣服里乱摸的动作。在我扒下他衣服时,他小声说了什么。
还是日语,我听不懂。
我轻咬着他的耳垂,边在他耳边吹气,边向他抱怨:“加藤,你明知道我听不懂日语,还要这样难为我,该罚。”
本来酒后脸就红,现在更红了。
这下他彻底不做声了,软软摊在床上任我“摆布”。只是在情深的时候,咬了我肩膀一口当做埋怨。剩下的时候都像小猫一样乖巧,出声的时候也像小猫在叫。
两个人腻腻乎乎到后半夜,彻底没了睡意。
加藤初还在醉,却逐渐恢复了意识,开始用中文跟我聊天。
他刚来中国时不会中文,后来学习了一点,只能做最简单的交流。我在很久之前学过日语,但是因为太久远,虽然还记得当初学的,但终究因为语法跟语音太古久,跟他对不成话。
那时我因事留在此处,终日无事。他是跟哥哥来到中国,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