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当中,喻辰宿几乎要失去时间意识。
但装载车不断的颠簸却在提醒他,时间在流逝。
车内没有人说话,气压低得可怕,但每一个人必须抗住。
他们接下来即将面对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喻辰宿其实有些懊悔。在他浑浑噩噩的那几天里,大家都在积极训练,以防在行动中出现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疏忽,可他却过得不知所云,为雪落秋的赌气胡思乱想,甚至连日常训练都在浑水摸鱼。
不过现在懊悔已经没有用了,他必须要集中精神,来迎接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每一个状况。
虽然他知道雪落秋是谈判组的,而他则是被安排在了工厂外的高地上守候,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几率很小,但他同时又庆幸,被安排在这里的自己视野开阔,可以在第一时间接收到底下的所有情况。
虽然他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但如果服从指挥的代价是雪落秋会遭受伤害,那么他愿意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没有什么比雪落秋的安全更加重要。
后来喻辰宿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了。
他怀中抱着的、背上扛着的,用来保命的玩意儿,在没有射击许可的情况下,只能当做近战武器使用。
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喻辰宿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些都是军部算计好的吗?为了阻止士兵破坏有可能出现的所谓的顾全大局的牺牲,竟然使用这样的方法来进行限制?
可大家在得知这件事后,神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没有人表现出一丝动容。
联邦的士兵,竟然麻木到了这种地步?
喻辰宿的后背阵阵发寒。
原来联邦依旧是那个联邦,军部依旧是那个军部,自始至终愚钝的只有改变想法的他。
如果、如果出现雪落秋要被牺牲掉的情况,他该怎么办?
是该一动不动地继续趴在射击点上,用瞄准镜冷眼旁观这一切,还是该立刻弹起来,抱着怀中那杆烧火棍冲向现场?
冷汗顺着下巴直往下滴,喻辰宿只能寄希望于不要发生意外情况。
虽然他的内心极其抗拒,但他的本能却还是支撑着他悄无声息地抵达了藏身点。
他听着耳麦中的指令,迅速调整好位置,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满是决然。
无论怎样,他既然答应了雪落秋会保护他,那么他一定会做到。
喻辰宿架好枪,熟练地上膛,随后开始通过瞄准镜观察底下工厂的情况。
作战计划中有提到,挟持着戴芒公主的帝国奸细选择了一处废旧工厂作为临时据点。
这座工厂虽然已经废弃了六年,也有部分厂房被拆除,但它之前属于一家高分子材料公司,车间内生产大多是化工产品,内里的机器庞杂繁多,拆卸时安全隐患较大,这也正是它没有被完全拆除的原因之一。
那家公司的负责人根本不会想到,一直以来被他们用来跟政府讨价还价的工厂,竟然会被帝国奸细拿来当做据点,听说是在接到传唤的第一时间就晕了过去。
周边用来当做工人宿舍的小楼,部分已经拆除,剩下的大多都无人居住,唯一有生活痕迹的那栋已经被他们的人完全占据,其他周边的楼里也多多少少都安排了联邦的士兵驻守在其中。
如果不是给那家公司看守工厂的人来报案,说半夜里工厂中的机器突然自己启动了,军部也不会这么快找到敌方的藏身地点。
喻辰宿回忆着这些信息,猜测着帝国这么做的目的。
可他毕竟对帝国的情况不了解,他只能大概猜是帝国内部可能有变动,于是导致有人居心叵测,这个时候来抢戴芒公主,破坏了两国的和平,给自己的竞争对手添麻烦。
此时已经是大中午了,喻辰宿拉下头盔中附着的晶片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可底下的工厂和被征用为指挥点的居民楼却毫无动静。
晶片中显示的每一个绿色小点代表的都是联邦的军人,蓝色的线条则标出建筑物的结构。
他离得太远,工厂内的结构太复杂,而下面的人员又过于密集,通过晶片,他只能看到糊在一起的蓝色线条,和密密麻麻的小绿点,还不如用瞄准镜观察来得便捷。
耳朵中的耳麦也只是不时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除此之外,一切安静得不正常。
他将碍事的晶片推回原位,把脑袋架回枪边,继续在原地待命。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挡住他视线的居民楼的一角下,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但那个人始终没有走出来,只有一道并不清晰的影子在居民楼的边角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出现了几次。
喻辰宿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握着枪的手都紧张得出了不少冷汗。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那个影子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那件他再熟悉不过的亚麻色风衣,还是去年雪落秋生日,他送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