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宿没有想到,副官不但为他准备了洁净的衣物,甚至还为他准备了一餐热腾腾的饭菜。
推开浴室门的刹那,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这让喻辰宿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
虽然他没有在舰船上工作过,但他知道军舰上大部分时候只能提供流水线制作的工作餐,冷饭冷菜都是常态,可自己面前的热汤还翻腾着滚滚的白气……
这是……方巡的吩咐……?
可他却要辜负这份好意了,他现在吃不下。
喻辰宿换上一旁浅绿色的衣物,慢吞吞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桌上的饭菜上收回来。
他站在原地许久,最终还是上前,却只端起了餐盘中的玻璃杯,将当中的温水一饮而尽,随后转身出了这间医务室。
其实并不是吃不下,也不是不想吃,他现在很饿,非常需要补充能量来维持身体的运转。但潜意识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你怎么有脸,你都把雪落秋害成了那个样子,你罪大恶极,你怎么还敢冒出你要吃饭的想法,你配吗?
喻辰宿想,他不配,他是罪人,他活该挨饿,因为他是罪人。他对不起雪落秋,对不起雪落秋一家。或许他连那杯水都不该喝。
为什么现在站在外面的是他呢,为什么被推开的人是他,为什么他没能保护好雪落秋,为什么他没有拦住雪落秋……为什么把他留下,不让他去承受那些痛苦?明明把一切都搞砸了的是他,明明他有罪啊……
如果爆炸的时候留下的是他就好了,如果腿断掉的是他就好了,如果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是他就好了,如果死掉的是他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秋秋呢,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呢,为什么要伤害他最爱的人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喻辰宿站在手术室外,望着磨砂玻璃内看不真切的画面,小声地喃喃:“为什么不是我呢……”
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雪落秋是为了他参加的行动,也是为了他才受的伤,就算方巡不会要了他的命,他也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喻辰宿想,只要一能确定秋秋脱离危险,他就、他就……他……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秋秋受苦。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什么也做不了啊……他好恨,好恨啊,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喻辰宿慢慢垂下了眼皮,盯着自己分开六十度的脚尖,手心将冰冷的玻璃捂得起了雾。
他眼睛发干,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他想,此时他应该是难过的,应该是难过到痛哭流涕的,他该蹲在走廊上,捂着脸失声痛哭,把脸丢尽。可是他没有,他这会儿冷漠得可怕。
为什么会这样,就连他为雪落秋痛哭的资格都要剥夺掉吗,他还能为秋秋做些什么……
就在他使劲钻牛角尖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身边轻声询问到:“你好,请问Pastor在里边吗?”
喻辰宿愣了几秒,才僵硬地扭过头,望向身边这位不知何时出现的来客。
身旁的姑娘不过到他胸口那么高,整个人埋在白色的复式连衣裙里,显得非常娇小。
此时的喻辰宿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并不想去思考这个人是谁,她问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只知道自己的秋秋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他则是造成这一切的罪人。
戴芒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不禁皱了皱秀气的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你好?你知道里面是谁在做手术吗?”
喻辰宿这次听见她的问话了,下意识地回答到:“是秋秋……”
“果然是Cedar的手术室,那Pastor肯定也在里面。”戴芒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了几句。随后,她扭头打量了身边这名散发着颓丧气息的男人几眼,小心翼翼地问到:“Cedar他……不,雪落秋他还好吗?”
再度听见这个名字的喻辰宿身体一震,心中原本平静下去的波涛再次汹涌起来,激荡得他整个人都摇摇晃晃,只有扶住玻璃墙才能不摔倒。
秋秋他怎么能好,秋秋怎么会好,自己把他害成了那样……
一瞬间喻辰宿又回到了混乱的状态,他的信息素不自觉地开始向外扩张,几乎充斥满整个通道。
戴芒捂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她看见那些灰色的信息素仿佛培养皿上种下的菌株,毫无目的地在玻璃墙上蔓延、扩散,而夹杂在其中的气息全部都是负面情绪。
也是,如果不是负面情绪的话,谁的信息素会呈现这种毫无生气的灰色呢?
面前这个男人,大概就是Misuri口中那个信息素非常可怕的男人了吧?听说他跟Cedar的关系非常好,最初戴芒只以为是好朋友那种好,现在看来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呢……
喻辰宿预感自己即将失控。他眼前一片血红,几乎要忘了自己还站在手术室外了,他满脑子只有他害了雪落秋这个念头,悔恨与恨意交加,他马上就要变成另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