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
“…...嗯。”影简犹豫了一下,在苏狂歌身边坐下。
前一天晚上的事情,让他有些难以面对苏狂歌。
他不知道狂歌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又下贱又肮脏。
除了崖上的兄弟们,对影简来说,他可能只有这一个朋友了。
影简在车架上坐了许久,甚至不敢去问苏狂歌要马鞭来赶车。
从记事起就被作为影卫培养,影简的世界里就只有云摩崖,他接到的命令就是生活中的一切。老妇稚子,志士清流,云摩崖的刀只知道谁是他要杀的人,脑子里从未出现过“该杀与不该杀”的概念。
在草原遇见苏狂歌之前,他的双手已经浸满鲜血。死在他手上的也有恶贯满盈之人,但大多只是“委托”或者“敌对”。
那个月圆夜,他在金刀狼王帐外的相遇,改变了一切。影简第一次惊觉,身为影卫的他,做的大部分事情,或许都是在毁灭无辜者的一生。
苏狂歌是正道魁首,刀道第一人,手中问天刀只斩恶人宵小、敌酋仇寇,就连酒肆里说书人的故事中,他也都是一等一的大英雄。
影简的勇气,甚至不够让他和苏狂歌坦诚自己影卫的身份。
苏庄主的存在仿佛是家国大义的注解,让影简不得不拷问自己的内心——那个从前并不存在广义上的道德和良知、现在却逐渐生出了寻常人的良心的地方。
日头又爬上了高空,苏狂歌靠一旁,手里握着马鞭眯着眼睛,脸上的疲倦显而易见。
影简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苏.......庄主,我来赶车,您去休息一下吧。”
“嗯?”苏狂歌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久了,还没想通?”
“不过也该你干活了,爷要去休息休息。”他把手里的马鞭递给影简,伸了个懒腰:“好歹是个先天,多大点儿事儿,你这兔子脾气又出来了。”
先天刀客伸出手来,揉了揉影简的头,看着年轻的剑客愣怔的眼神,对着这个自己难得看得上的小朋友,苏大庄主有点儿心疼,又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剑不在手里就不知道怎么站着了?”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影简扔在了车外,钻进车里休息了。
影简愣了一下,随即才放松下来,赶着马车往下一个城镇去,一边注意着马车里的动静。
昨天符倾生气了以后,他才意识到把自家好友和主子放在一起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安全,或许的确是有些不妥。
他注意了许久,马车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只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苏狂歌推门进来的时候,符倾正在梳理自己的内息。
从影简处回流到他体内的修为比他从前自己修炼出的更加扎实精纯,年少时贪功冒进留下的隐患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八神法生生不息,他偶尔甚至有种怀疑自己换了一种功法修炼的错觉。
先天刀客进来,他只是微微抬眼,知道不是影简,便波澜不惊地继续自己的修炼。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第一次交合之后,他便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阿简的所在,感受到对方功体的每一次循环。
不知道是因为那次之后,阿简一直维持着运功,还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特殊的联系......总之这种感觉有点奇妙,但是符倾还挺喜欢的。
符倾不动,举止说得上是不礼貌了,但苏狂歌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他反而是饶有兴味的打量起了这个少年人。
那天在草原上,他们两个苦战力竭、连走回边境的体力都没有、躺在小小的丘陵上数星星,影简说起自己的主人,清澈却空洞的眸子里迸发出的亮光。
【我家少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这辈子,能成为少主那样的人就好了.......不要笑啦,我也知道是瞎想......】
那时苏狂歌就有些好奇,被年轻的剑客憧憬着的“少主”是什么样的人。在影简的描述里,他觉得大概应该是个活泼又正直的少年人,像是他那位英年早逝的友人,只站在那里就像太阳一样可以给人力量。
但真正见到的时候,却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处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相貌,刚刚开始摆脱青涩,一点点地有了锐利沉稳的雏形,用“漂亮”来形容有些偏颇,但主体是有些艳丽、有些过分英俊的相貌,即使是苏狂歌看来,也不得不赞叹,又隐约地觉得精致的眉眼之间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可除去出众的样貌,他却看不到任何值得影简憧憬的地方了。
能培养出影简这样的人的势力,总归该是有些底蕴的,怎么会有这样......小家子气的继承人。
他初见影简时也曾经在一瞬间思考过影简的来历背景——相对于他的年龄来说、影简的功力说得上是骇人了,这份天资,性格却是有些压抑隐忍,衣食住行都不讲究,甚至找不到他的任何欲望。
杀华共对他来说只是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