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的要价把宋晋琛逗乐了。两万?他就是张口要两百万,自己也不会太惊讶。
宋晋琛忍着笑,隆重地给他开了张支票,被他一爪打掉了,说别以为他笨,他知道这个要去银行兑,要留案底,宋晋琛是存心为难他,只好又换成了现钞。
褚玉揣着两沓子崭新的红票子,一瘸一拐,竭力保持着趾高气扬地去自行清洗。
“你把钱带进去做什么?”宋晋琛看他没有要放下钱的意思,“我又不会给你收回来。”
下身的疼痛昭告着钱货两清,不必再对这男人奴颜婢膝了,如果褚玉再长一两岁,他绝不会这样鲁莽地不留后路。褚玉从鼻孔里愤恨地哼一声:“不要你管。”
他走进盥洗室里去,在里头故意碰倒瓶瓶罐罐地撒气。
宋晋琛今年三十六岁,用真金白银延缓着中年危机。床伴是不少的,男女皆有,但那些掩饰不住的讨好样子时刻昭告着他们对他的惧怕,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触怒了他被打下云端去,这样的畏惧没有让宋晋琛觉得威严,反而时刻提醒着他:他已经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年纪了。
因此,宋晋琛在外头听着他摔打撒气的动静,就觉得十分新鲜,这初生牛犊般的莽撞直接,一点心思也不愿意藏住,像只调皮小猫似的有趣。
宋晋琛心情愉悦地出了门,刚到公司,家里的阿姨用座机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褚玉跑了,自己没拦住,叫司机送他也不肯,撅得要命哟。
“不要紧,”宋晋琛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俯瞰整座城市,轻轻碰一碰颧骨,丝丝缕缕的疼,“他会自己回来的。”
再见面是两个月后。
褚玉那天一瘸一拐地跑回家,第一件事是去路边的小药店卖紧急避孕药。他没读过几天书,不知道拿手指头捅捅并不叫真正的性交,只听哥们儿说过:女人头一次破处怀孕几率很高,精子会顺着破了处的血管钻到子宫去。
他想起那天宋晋琛似乎用右手摸过鸡巴,要是那手上沾了精子,再传染到他阴道里……他不敢想了,扣紧兜帽拐进一家药店,支支吾吾地卖了药,又买了一瓶矿泉水,拐进小巷子里拆开来吃了,心才落到了肚子里。
两万块钱,分出七千还了债。给弟弟褚桓买了新鞋,真的耐克,八百多块。花了五十买了包中华,当作给自己的犒劳。剩下的,他用塑料袋包起来藏进床缝里,他的小金库又充盈起来了。
一旦开始宽裕,从前抠搜的地方就忍不住大方,那个塑料袋又被他拆开封好无数次,褚君洪发现了小儿子有来路不明的牛奶鸡蛋吃,继而就发现了大儿子有了不孝顺的私房钱,趁着褚玉出门的功夫,偷了剩下的一万多块钱去地下赌场,一夜就又落到了人家要砍他手指头的地步。
“阿玉啊!儿子!你救救爸爸啊!”褚君洪被按放着砧板的茶几上,杀猪似的叫,“我儿子能挣钱!你们找他!他有钱!”
褚桓背着书包靠着门站着,死死低着头,见他回来了,才仓皇地抬起两道泪痕的脸:“哥……”
“小桓,你先出去。”褚玉拍拍弟弟的肩膀,把褚桓往外推了推,褚桓踌躇了一小会儿,依言离去。
“小子,我记得你,”为首的纹身男人穿着一身紧绷绷的劣质西装,粗壮的胳膊几乎要撑破布料,“上回也是你来还的钱,说三天就三天,你是个爽快人,只要你把钱还了,我不为难你。”
“说吧,这回几天?”
褚玉平静地望着菜刀下褚君洪的手,一眨不眨,连气也没力气叹了:“你们回去等着吧,明天,明天我把钱送过来。”
晚上七点,楼里各家都是饭香,褚家冷冷清清。褚君洪坐在客厅看电视,褚桓关了门写作业,忽然一声响,褚君洪把遥控器砸在卧室门上。
“老子都要让砍手了!你他妈还关着门写你那个作业!一个屁也不知道放!”
筒子楼各户走廊相连,充当阳台,褚玉正站在屋外摩挲着手里一张名片,忽闻这一声,摁了烟,赶紧走进来。
“你也知道要让人砍手?”
褚君洪回过头来,怒火指向大儿子:“你他妈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老子!你不是能弄钱吗?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褚玉绕过茶几,重新带上了卧室门:“别打扰小桓,你真让人打死了,我也供得起他。”
领子让横拽起来,褚玉仰起下巴直视着父亲:“打吧,打死我,没人给你还钱。”
褚君洪让着一眼看得发怵,他这双眼睛长得像他妈,看着闷声不响,实则已有破釜沉舟之心。褚玉的妈也是这样,任打任骂,一句也不报怨,毫无预警就拟好了一切,人就消失了,再也不管这一摊子破事了。
褚君洪脸红耳赤地狠狠丢开儿子的衣领,挽回面子似的骂:“白眼狼!要不是你这个怪胎,那臭婆娘也不能跑……”
褚玉早就听惯了这类似的话,拽了拽衣领,收拾钥匙手机抬腿就走。
“你上哪儿去?”褚君洪虚张声势地喊住他,生怕他也跑了。
“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