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坡道往上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周可辛家。
祝半莲推开潮乎乎的木门,钻过一路的葡萄藤架,来到了摆满花盆的小院子。
回来啦?
躬在各色花草间的身子转了半个过来,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层层的褶子也盖不住她浑身散发的温情味儿。
嗯,姥姥,又在浇花啊?
周可辛蹦蹦跳跳地蹿到老人的身边,像模像样地提起小水壶,学着她浇起水来。
是啊,人要喝水能自己提,可这花花草草的,根脚都生死在盆里了,也就只有伸着脖子等下雨.
老人笑眯眯地放下提壶,打量了着依旧挂着水珠的鲜嫩叶片,回头看向她。
祝丫头,你说是不是啊?
是,姥姥说得对。
祝半莲总觉得她似乎暗指了些什么,偏黄的脸皮不禁烧红了起来,好在躲在夕阳里,看不分明。
那也巧了,今天冷家二姑娘临时出了点事,把她的小儿子留在我这儿,你们年纪相近,别让人家光坐在客厅自己发呆了,去陪人聊聊吧。
我才不要呢,我们还要去看稀罕东西,是吧,小莲?
要不,我去陪陪他吧?
她抿着唇,有些忐忑地说道。
也好也好,来,把这些橙子也顺道带过去吧。
好。
把纸条塞进右边的口袋,她接过三个橙子。
表皮光滑的球体捧在怀里沉甸甸的,盖上了她的期待,愈发沉重。
周可辛最后因为不情愿去作陪,甩下一句话就上了二楼,窝进自己的房间。
祝半莲带着橙子一步一步走到客厅,橘黄色的暖阳将她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和屋里其他的阴影混在一起,蒸腾起一股朦胧的氤氲雾气。
穿过贝壳穿成的珠联,她远远地瞧见了那个端端正正坐在一大片影子里的身影。
心跳不住地加速着,短短的一截路,让她好几次手滑,险些让橙子滚到地板上去,慌慌张张地笼紧了手臂,但还是让一个有机可乘,先自己一步,欢快地滚落到漆皮皮鞋边上,和那层漆黑的皮质友好地碰了碰。
望着注视着自己的黑曜石眸子,她在心底暗自抽了口气,然后努力安抚下乱蹦的胸口,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橙子。
姥姥和我说了你在这儿,让我给你剥几个橙子吃。
她冲冷舒梁灿烂地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小刀,熟练地去掉橙子的顶和底,削成容易下嘴的几片,两个指尖捏着一边的皮,撕开一些,然后推到精致的小瓷人跟前。
你尝尝,肯定好吃。
嗯。
面对她显而易见的讨好,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乖巧地拈起一瓣橙子,张开红润的唇瓣咬了下去。
秀色可餐。
祝半莲九岁的贫瘠小脑瓜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词来。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但她实在是没有看到过这么听话的冷舒梁,安安静静地坐着,吃着她剥的橙子,甚至还会回她的话,一点都不像是学校里看到的冷淡模样。
她甚至从那小小的身板上,感受到了一丝孤寂。
甜吗?
不自觉地砸了咂嘴,她问道。
冷舒梁侧过头来,翕动着薄薄的嘴唇,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楼梯上的尖厉声音打断了去。
祝半莲!你到底还看不看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敲在她的耳膜上,让她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来干什么的。
一提到他,她就会丢开手里正在做的事,想要过来看看他,听他说说话。
就好似呼吸一样自然。
这一刻,她突然记恨起裤子口袋里头塞着的纸了。
要不是它,她现在说不定都能跟他谈人生了呢,这纸怎么这么讨厌?
她好似忘记了,就在十几分钟前,心心念念地想要看上面的内容正是她自己。
哎呀你别磨叽了,再折腾都天黑了!
周可辛见她依旧杵在那儿,不由分说地拽过她的胳膊,把她从那自我矛盾的脑回路中拽回来,带上楼梯,示威一般地用力关上房门。
呯!
巨大的声响让楼板也嘎吱作响着,抖下些许灰尘来。
被留在客厅的冷舒梁抿着唇,收回视线,伸手去拿桌上剩余的橙子,安静地送进嘴里。
我说你啊,谈天把你自己都谈没了啊,我都等了你快十分钟了。
周可辛圆润的小脸涨红了,眉间也皱得层层叠叠,看来确实很生气。
对不起
祝半莲垂着头,胸口盈满了心虚。
喏。
几张陈旧的纸片递到了她跟前。
唉?
她抬起头,只看到扭过头去的周可辛半张侧脸。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姓冷的,你其实也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