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三日 阴
近日来天气总是阴沉着,好似怎么也晴不开来。
九点多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
距离往生失去音信,已经过了整整四天。
虽然我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但自己迟迟不敢确信。
我们约定好的,就算他要离开,也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提起听筒,对方开口的瞬间,这份预感才切实地变为现实,再无辩驳的余地。
喂,请问是秦惜寒女士吗?我们找到您家属的遗体了,您方便过来认领一下吗?
好,请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着,手指有些机械地放下听筒,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拿上伞和外套出门。
去警局的出租车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仅剩下一句话在脑中反复地嘲笑着我,笑我的天真无畏,不自量力,还有那不可一世的自大自负。
而可笑的是,事实的确如此。
见到他的时候,他眼下还是有一贯乌青的眼圈,只是嘴唇失了血色,一双狭长的眼睛被苍白的眼皮紧紧盖住。
他,的确是了无生气了。
握着他冰冷僵硬的指尖,我才不得不吞咽下眼前惨淡的现实。
我的爱不仅没能成为他的浮舟,反倒是在他溺亡的过程中,化作了助力的负重石。
是我,杀死了他。
来自日记残页
七月份才开了个头,海边的天气就热得叫人难受。
祝半莲含着冰块,把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玻璃瓶码进冰柜里。
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好不惬意。
她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吹着穿堂风,渐渐觉得有些困乏。
哎呀,这不是小莲吗?又轮到你看店啊?
刘阿婆笑眯眯揉着她的头顶。
是呀。
扯开一个粲然的笑容,她应承道,表情跟脚边乖巧的小狗有几分相似。
还是二两黄酒吗?我给您倒去。
哎,慢点啊。
知道知道。
掀开红布裹着的木头塞子,祝半莲接过空瓶子,熟练地将漏斗扎进塑料瓶,提起勺子灌了小半瓶进去。
她把塑料瓶盖拧紧了,小心地盖好酒缸,这才稳妥地走过来,把塑料瓶塞进刘阿婆的竹篮子。
还好你这么懂事,帮你妈分担了不少,她这才不至于那么累。也不知道你那不着四六的
刘阿婆愤慨地痛斥着,瞅了眼还捏着勺柄的小姑娘,眼珠转了转,把后面不合时宜的话收了回去,说起来,最近没见着冷家的小孙子啊。你们闹别扭了?
祝半莲喜欢追在冷舒梁背后跑的事情,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大人们也时不时逗逗小孩子,揶揄她几句。
若是平时,她肯定早就羞红了脸,满口说没有,可今天她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一听到这话,满面的笑容瞬间耷拉了下去,蔫了吧唧地跟中暑了似的,一脸阴沉。
我们本来关系也没多好。
她把木勺擦干,踮着脚摆回架子上,噘嘴开始置气。
哎呀,我这记性,孙子还搁家等饭呢,我差点给忘了。
饶是善言的刘阿婆,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只简单再寒暄了几句,就借口说要回去做饭,悻悻地离开了。
小小的杂货铺里头,又只剩下她和趴在门边酣睡的小花狗了。
烈日当头,熏风过隙,勾起了她的睡意。
她托着脑袋,浑然不觉地进入了梦想。
恍恍惚惚间,祝半莲感觉自己漂浮着。
睁开眼来,她发现自己的四肢变成了透明的小丝带,在碧蓝色的水里晃悠悠地游荡。
她好像是一只水母。
顶着白色的伞盖,拖着细长的触须,无忧无虑地随着洋流游走。
仰头望去,蓝色的圆环透过丝丝缕缕的光线,让她的心情舒畅起来。
在偌大的海洋里,没有顾虑与担忧,她很自在。
没有那吓人的漂流信,没有若即若离的父亲,也没有值得付出的,她还不懂的,名为爱情的事物。
她可以选择不去看,不去懂,不去了解,只因为在梦里,她是海里的一员,不必再受到这些人类伦理道德的束缚。
是我的错。
冷不丁地,一个声音响起来。
透过流动的海水,那个声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祝半莲朝着声源游过去。
一团类似人形的黑色烟雾映入眼底。
它没有五官,没有明显的四肢分化,可她却能够知道,它现在很悲伤。
它在哭泣,透明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融入水中,才会让人误以为它没有感觉。
你为什么要怪自己?
祝半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她隐隐觉得,自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