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老板们纷纷回国与妻儿圣诞团聚,但一边团聚一边还不忘跨过整个太平洋给亚洲办公室分配任务。上一个项目刚刚结束,在程寒和周之越快快乐乐地摸了两天鱼之后,新项目又在圣诞节这一天接二连三地找上了门。
收发了一上午的邮件,程寒正准备下楼买个果汁,刚开门就看见周之越提着牛皮纸袋走过来,表情算不得愉悦。
“你是不是也上了panda项目?”程寒问他。
周之越把打包的沙拉递给程寒,一脸苦大仇深地点头,“项目上的小老板是C大姐,之前负责的另一个三年级律师突然离职了,所以才把我俩临时拎过去帮忙。而且据说对方公司态度很强硬,前期做尽调和写文件的同事说问题也特别多,时间表你看了吧,非常紧。”
程寒点点头,接过纸袋,默默地吃起草来,希望摄入充足的维生素以平复自己受伤的心灵。
吃完午饭,两个人分头看文件,Cecilia Wong的电话跟着就追来了,语速极快地把项目的进度和后续工作安排了一遍,电话接完,发现项目的时间表又改了。等程寒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周之越都已经被Cecilia拎到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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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还在,飞机又没能按时起飞,机舱里有些闷热。坐在身边的周之越戴着眼罩已经陷入了沉睡,前排的Cecilia依然在改文件。
虽然说做这一行已经三年,逐渐也适应了这种天地为家,日夜颠倒的生活,但近来还是越来越觉得体力上吃不消。但接触Cecilia这么久,发现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好像根本不需要睡觉,也没有什么个人生活,哪怕熬三个通宵,在电话会和谈判桌上她依然是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这种钢铁般的意志力和体力,程寒一直自愧不如。虽然所里低年级律师都颇为惧怕Cecilia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但同时也都对她尊敬有加。
程寒小声叹了口气,合上手里的电脑,转脸看向窗外。
接近6点,余晖还未散尽,天空是怪异的紫红色,延伸到天际,夕阳晒得人心里发慌。机舱内播报着北京今夜有大雪。
程寒想起小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去看爸爸。太遥远了,以至于程寒已经不记得那里到底是宁夏,甘肃还是青海。她记忆里爸爸作为一线的工程师,时常辗转于这些地方。
她只记得一望无际的荒芜的戈壁和沙漠,清晨朦胧的天光里,高耸如同巨人般的石油开采机器。她还记起有一天傍晚,爸爸把程寒包裹在他的军大衣里,抱着她去了一个离宿舍区很远的地方看雪,薄暮昏昏,天地莽莽,银色的光晕笼罩着她们,爸爸的怀里好暖。天地都消失了,只有雪在落着,漫天漫地,无声无息。
程寒沉浸在这些许久没有记起的事情里,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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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飞机已经落地,正在滑行,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竟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身边的周之越早已经醒了,电脑摊开在桌板上。
他一边收电脑,一边偏着头看程寒,还挺关切的样子,程寒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毯子,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表示感动。
“程律师,口水记得擦一擦。”
周之越说罢灵活地站起身,避开了程寒的魔爪。
真是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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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桌上坐了两天,双方迟迟谈不拢收购形式,文件来来回回改了两个通宵,第三天的谈判桌上,连周之越的眼睛底下都是一片淤青。Cecilia依然神采奕奕,客户代表依旧十分强势,对方显然有些扛不住,提议把下午的会推后一天,公司内部要重新开会。客户派来的人并不反对,程寒和周之越都松了一口气,在心里纷纷举起双手双脚大喊万岁。
草草吃完中餐,两人撑着困意和疲倦回房间改协议,两人都吊着一口气,话都少,好在他们俩一贯配合默契,再抬眼时,时针指向9点,周之越笑眯眯地合上了电脑,“C大姐刚刚发邮件给我们了,说今晚暂时没有别的事情了,咱们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喝一杯。”他说着还搓了搓手。
他故作猥琐的表情逗笑了程寒。
两人来了国贸三期32层的酒吧。灯光幽暗,脚下的北京城灯火通明,无边无际地延伸着。这是程寒曾经钟爱的城市。没有雾霾的冬夜,天空是高远的如同丝绒般的深沉蔚蓝,万里无云,预报的大雪没有踪影,只有星星与不眠的灯火相对。
两人开了瓶红酒,就着夜景插科打诨。
程寒没有告诉周之越,她其实曾经在这栋楼里实习,但那时候是没有勇气走进这样昂贵的酒吧的。但是每次加班之后,她都会在这个酒吧门前巨大的落地窗前驻足。这个古老的城市灯火绚烂,连夜色都有磅礴浑厚的力量,黑夜永远都不会完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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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红酒下肚,两人都薄醉,这几天的高度紧张和疲惫也一扫而空。酒店离国贸非常近,周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