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漫回家的时候赶上塞车,一个多小时就给耗路上了,南城东西区本就离得远,上下班通勤的时间要花很多精力,便有了租房的想法。
她也本不是个愿意待在家里的人,她父亲虽然这几年岁数大了性格柔和了些,但年轻时当过兵,作风硬派且不善沟通,对孩子们几个的要求相当严格,而母亲又是特别温柔的人,所以他们几个从小有什么都只跟妈妈表达。这其实并没有缓和了家庭里存在的压抑,反而造成了种分裂感。
于是林漫在上大学时,即使南城有很好的学校,她也选择去别的城市读,三年前搬去井和也是同样的想法,说逃离有点儿夸张,但总归觉得会自由些。只是爱情事业都过得不顺当,就没了待在井和的理由,想到这里心情坠坠的。
回到家后,也没吃饭的心情,洗漱完坐在卧室地板的毯子上,从书桌下抽出一个纸箱子,这箱子是她读大学时收集的小宝藏,里面全是她很喜欢的那位撰稿人的文章。
读大学时,林漫没交到什么朋友,她学的那兽医专业实验特多,考试实操还一箩筐,曾经算命先生就说过她是那出力却吃亏的人,这一点在完成小组实验时得到了充分体现。一开始每逢做实验,同学都爱找她,因为能撒手不管,统统交给她一个人,又是记录数据又是写报告。
林漫当然不乐意了,发觉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你退一步,他就敢进两步,彼此稍微熟点儿,对方就会各种使唤你。所以大学四年,她都和同学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过分亲密也没那么疏远。这么一来麻烦是少了,但没个交心的朋友,寂寞也会跟着前来。
大一有次下了课她去学校报刊买冰棍儿,阿姨找不开零钱,她就顺手拿了份《大学刊》,冰棍儿两块钱,那报纸三块。
回去宿舍趴在床上,两腿交叠在空中晃荡着,边舔着冰,边随意地翻看起那份报纸,头上的电风扇在呼啦啦地吹风转动。
宿舍闷热,她穿着贴身的吊带裙倒也凉爽,翻到报纸的第四版,扫到了一个作者的专栏,这期上面作者写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叫《新闻与爱情》。
林漫本就想学新闻,自然被标题所吸引,就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可越往下读,身体就越觉得发烫,晃着的腿也停了下来,心跳开始加速。电风扇似乎一点用都不顶了,她不知自己是因为对文章中字里行间所展现出新闻人的热血而打动,还是对作者描写到的爱情充满向往,她整个身体仿佛突然掉入了一种热恋的状态。
炽热袭满全身,发鬓处垂着的卷发被汗水打湿,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一行行的文字,身体微微发僵又流露出些羞涩。
等她看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时,如同恋人也在刹那间消失离去,这场绚烂而璀璨的热恋,犹如白日烟火,突如其来般轰的一声绽放,星火在炎热的夏季四溅。
她拥有了一场只属于自己的白昼烟花,在短短几分钟内,她深陷热恋又失恋。
林漫想都没想立刻爬下床,踏上鞋就在明晃晃的烈日下,奔跑向报刊,像是要追寻那个刚刚消失的恋人。
墨绿色的吊带裙是光面的,未及膝处的裙摆随着奔跑的动作摇曳,反着波光粼粼的阳光。
她跑得太快了,脸颊处的潮红与嫩白的肌肤,引人侧目,还有人拍下了她这一幕,在后来一段时间内为她带来不少追求者。
林漫跑到了报刊,大口喘着气两手撑在膝盖处,急着问报刊阿姨,《大学刊》还有没有往期没卖出去的?
读报的人已经很少了,累存的摞摞报纸被压在报刊角落,那天下午林漫蹲在那里一张一张的翻找过去,在四百来份各式各样的报纸中,找到了三份往期的《大学刊》,又花了九块钱,读到那位撰稿人的文章,让自己重新陷入这场单人热恋中。
《大学刊》是半月报,后来的每个月中和月底就是林漫最焦急最幸福的时刻,像是等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恋人到来。
林漫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年龄、性别、长相或爱好,只是单纯地凭借着署名和被写下的文章,在内心里细细描摹想象着这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也不会知晓,自己的文字会陪伴着一个身处别城的女生,度过一个个四季,将她冗长乏味的日子点燃,为她素淡苍白的生活带来一抹炙热的红。
只是,与大学生涯一同落幕的还有这场绮丽的单相思,她买的最后一张《大学刊》上,那位撰稿人做了告别,告知读者们往后不会再在此刊上更稿,并于文末写道:
「若有朝一日,再次重逢,仍以赤诚相待。」
林漫当时读到这句话时,大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就掉了下来,滴落在黑白的报纸上,浸出一颗颗水渍。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忽然抛弃了,树上蝉鸣声听着都有些悲凉,拿着那张报纸边哭边走,口里赌气地说道:什么嘛...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是要去哪里重逢?
骗子...说走就走,说告别就告别,要让我怎么找到你?
怎么可以这样啊...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