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羽令
飞驰的马车如同破空的利箭,快步踏碎了曙光。
穿过幽暗的地道,岚烟疾步走进了苏青冥的房间。房间里只掌了两盏明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像是新打扫过一般,空气中还透着清水和皂荚混合的味道。
“听说你有急事禀报?”见她走入门内,苏青冥放下了手中茶杯,似乎是刚刚饮尽了杯中液体,底部还残留着一层诡异的淡红水渍。
“其姝郡主的病状应该是一种叫傀儡蛊的蛊虫所致,犯人尚未找到,不过有可能是影鸦内部人士干的!”岚烟没注意到他飞快地把杯子倒扣在茶盘这一古怪动作,只急切地开口说道。
苏青冥目光摄人:“你怎么知道犯人会是影鸦中人?”
岚烟顿时哑然,他应该是见过棠千结了,但自己还不能坦白,于是干脆无视他的质问,坚定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快去查一下养蛊室里少的那个傀儡蛊去哪儿了。”
“棠千结还真是什么都告诉你。”苏青冥冷嘲一声点破事实,把岚烟高亢激昂的气势瞬间灭了一半,缩着肩膀不敢看他,只哀怨地小声嘀咕着什么。他屏息一听,才听明白她说的话。
我还是喜欢床上的你。
苏青冥微微一愣,淡色的唇弯出一抹弧度,拢过她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马上就是了,只不过不是在这里。”说罢,缓缓贴近过来,轻啄一下她的粉唇,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放开她。
岚烟顿时如身置梦境,直到两人走到养蛊室门口,她还觉得脚步漂浮,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饲蛊长老是苗人,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上布满皱纹,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岚烟以前一直觉得他是男的,没想到琼珠有一天忽然神神秘秘地告诉她,饲养毒蛊的全为苗族女性,她才惊觉饲蛊长老是个女子。如黄豆般小而浑浊的双眼懒懒抬起眼皮看了看来人,饲蛊长老沙哑道:“是苏大人啊,来这偏僻荒凉之处作甚?”
“你这里的傀儡蛊,可是少了一条?近日是谁动过?”苏青冥淡然问道。
“少了一条?”饲蛊长老尾音一扬,骨瘦如柴的手支着拐杖,快步走到身后的架子前。那木架上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码放着大小不一的漆黑陶罐,正是饲养着毒蛊的蛊罐。她轻车熟路地检阅着,准确拿下其中一个,揭开盖子看了看,又飞快地阖上:“果真少了一条。”
岚烟倏忽间觉得身边男子的气息有一瞬间的紊乱,正是在饲蛊长老拿蛊罐的那一刻。她不安地抬起头,担忧地看向苏青冥,发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般,剑眉微蹙。
很快,苏青冥的神色恢复如常,平静道:“看来饲蛊长老也不知道此事。”
饲蛊长老放回罐子,拄着杖步回案前,眉头紧皱:“傀儡蛊价值连城、危害极大。此事重要,需立即向武国公禀报,彻查盗取傀儡蛊之人。”
听他那么一说,岚烟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心慌,像是有什么在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在暗中窥探着她。
浑浑噩噩地回到皇宫,已经是过午时分。
昌荣殿好不热闹,其姝郡主的寝宫外阵列着皇上的仪仗队,以及专属侍从千牛卫们。他们队列森严,将若干试图朝里头张望的宫女们挡在宫门一丈以外的距离,前些日子在羽林军营里见到的那个千牛卫将军樊明忠也赫然在列。
岚烟从一众宫女里精确地把香蕊逮了出来,好奇问道:“皇上怎么突然来了?”
“嘘,皇上皇后都来了,而且还来了一个人,你猜是谁?”香蕊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其姝郡主未来的郡马,时将军来看望她了,现下都在里面坐着呢。”
云岫?岚烟一怔神的功夫,已是被香蕊拉到了寝宫门不远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可以隐约窥得宫内光景一隅,正好见到了熟悉不过的那个身影。云岫今日卸了戎装,穿了一身岚烟也没见过的暗红色方纹常服,丝毫未减他傲雪凌霜的气场,更多了几分英气。
"听说时将军潇洒独绝,可惜距离实在是太远,看不清长得如何。"香蕊惋惜道,“我还听说他在羽林军里骑射之术无人能敌,难怪郡主倾心于他。真羡慕郡主,又有梦魇又有眼疾,时将军也从来没抛弃过她。”
岚烟像是听不见她说的话似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确切地说,是云岫和其姝正握在一起的手,轻叠交并,宛如一对伉俪情深的戏水鸳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暗暗念起静心诀,屏息凝神,专注地听着殿里的说话声。
她听到云岫问她眼疾可好些了,其姝娇羞地回答说尚未恢复。两人又复聊了几句,语调轻快明朗,甚至染了几分笑意。随后,一个温厚稳重的声音问皇上说,不如给二人早日定下婚约,应该是皇后所言。立时,被昌荣长公主假作推脱、实则喜悦地接话,说不急于一时,等时将军从幽州回来再下旨赐婚也不迟。
“忘了通知你了,今晚时将军会留下来陪侍郡主,你可以不必值夜了。”香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