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怀孕……我想如果我怀孕……或许你可以离婚……”
梁胥重重拍了一下床板。
余音震响,他走下床,在床铺旁边踱步,碰到拦路的茶几,一脚掀翻。
周幼里僵了僵,“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做怎么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梁胥停下。
“我已经很卑微了,爸爸,我求你了,如果真的这么恨我,你告诉我,我不要你动手,我自杀。”
梁胥转身,怒目而视。
赤裸的女孩盘腿而坐,抹了抹眼泪,不再开口。
只有她低低的啜泣传出。
梁胥走出房门。
从客厅返回,他带了一把水果刀上来。
刀还在鞘中,尖端对着周幼里,周幼里的视野突然就被这把浅褐色的鞘切开。
原来他真的这么恨她。
她好笨啊,明明所有的迹象都摆在眼前了,但她总是不信。被他那么亲密地对待过,进入身体,她就以为他是爱她的。
自欺欺人而已。
他说过的,他也表现出来了,他是真的真的憎恨她,希望她去死。
周幼里拔出刀鞘。
梁胥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情绪翻涌,灼烧难忍,他知道她又难过了。但她说她想知道,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这操蛋的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伤口愈合更好的说明了。
他忍耐着,看着她举起刀,心想她或许可以割开自己的手腕试试。横切几乎没有割断动脉的可能,她怕疼,又娇气,或许会切开自己的手背。
却眼睁睁看着她把刀刺进她的心口。
梁胥被反噬,浑身僵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强撑着走到她的旁边,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把刀再插得更深一点。
她怎么敢?——
怎么敢就这样伤害自己,凭她作为神的直觉吗?知道自己没有事的,所以肆无忌惮。梁胥拔出刀。
他坐在她的旁边,看到周幼里身体抖动,呛出血水,口里吐出红色的泡泡。
她举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小了,梁胥没有听清,他凑近,贴着她的嘴唇,听到了。
“但…是…我真的好爱你……”
梁胥坐在床边。
周幼里的手垂了下来。
她转头,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胸口一直往外渗血,渗了好多好多,流到身体下面,打湿床单,晕开一大片。
梁胥就这么看着。
他突然感觉到迷茫,无措,一种深切刻骨的孤独感锁住。
她的嘴唇变白了。
除了嘴角溢出一条血迹,少女的脸庞看起来那么干净漂亮,好像只是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还可以再睁着那双湿润的眼睛,叫他,“爸爸”。
他把她抱到怀里。
紧紧的抱住。
踉跄着跑出了房门。
/头骨/:灯。(下)
很黑。
看不到东西。
后来才有灯。
一个男人在电脑前打字。
他坐得不算端正,偶尔停下来揉揉后颈,电脑上的文档是空的。
白底,打出第一行黑色的字,【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面前突然亮起一束光。
好像那种舞台剧效果,一个女人躺在沙发旁边,血从她手腕流到地上。看起来非常虚弱。
苍白的一张脸,嘴唇发干,因为休克打着摆子。
她开口,“我叫黄莺”。
又给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思维清晰,吐字也是,似乎不会在短时间里死掉的样子。
男人打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黄莺说:“梁胥把我抓到了这里。”
她每说完一个字,那个字就同时出现于电脑屏幕上,她讲完,新增一行字出现于男人打下的那行字下面。
对话就这样进行。
他打字,【是他想要杀你?】
她说:“不是的。”
两行字完成,男人按下回车转行。
【那是谁伤害的你?】
“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因为我想救我。”
【通过杀死自己?】
“对,通过杀死自己。”
【为什么杀死自己可以救你?】
“因为之前就是这样的。”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
他停下打字,聚光灯依然亮着,不同的是,黄莺不再动了。
停如雕塑,呼吸全无,直到男人把手重新放上键盘,黄莺才吐出一口气,继续之前的呼吸。
两个人似乎是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维度里面。
又或者男人可以暂停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