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韧便走到衣帽间,但他也不知道家里的被褥都放在什么地方。四周都是他平时穿的衣物,床上的被褥也都是家政帮他换的,他硬是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扒拉了一套登山用的睡袋走了出来。
她衣襟半敞,钗横鬓乱地躺在那儿。陆韧听见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的。
不会,只是因为熬夜了。你不会想对她做什么的。
就在不到半小时前,警察来的时候还要把她以卖淫的名义带走。不仅是她,还有刚出了十万“竞标”的陆韧。最后是梁简打了一通电话才说服他们。可他们不带女孩走,因为她并不符合受害人保护的条件,于是两人之后把她带了回来,总比扔在俱乐部的地板上强。
这样一个女孩,他陆韧是不会碰的。
他熟练地把登山睡袋放在旁边的沙发上铺开,又抱着女孩放了进去。偌大的睡袋里,女孩睡得沉稳,呼吸均匀。他找到睡袋的一侧,正要拉上,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她的身体。从赤裸的双足,到纤细笔直的小腿,再到裙子下婀娜的曲线。她睡着了,落地窗外的微弱灯光照在她明丽而毫无防备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玩累了的孩子,又有些半遮半掩的诱惑力。陆韧拉着拉链,从她的脚边拉到腿间,再拉到她的腰间。一股热血往他不愿想的地方去了。
她的胳膊还露在外面。他心惊胆战地拉起她小巧得能一只手握住的手腕,放进睡袋。那颗心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砰砰地跳着。陆韧惊觉地站起身来,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3.深渊
时间倒回六个小时前。苏曼殊踏着平底鞋骑车到了俱乐部门外。停好车,门口穿西装的保安便和这位熟悉的姑娘打了声招呼,让穿着朴素的她进门了。她拐进卫生间,熟练地打开单人隔间,反锁,褪下全身衣服。
曼殊对镜检查自己的身体。她镜中的身体一如既往地光滑而饱满,那张脸也仍然干净明媚。她用指尖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锁骨向下,琢磨怎样的表情才能让男人欲罢不能。头偏倚的角度,半睁开眼的时机。她又掏出化妆包,一股脑地把东西都倒在镜前化妆台上,像是撒气一般。她就这样半光着身子在化妆台前坐下,一丝不苟地化起妆来。那是一张名为女人的面具。除了这两个字一无所有的面具。她的眼睛在强烈灯光下闪着楚楚可怜的光,眼角眉梢却又都是妩媚动人的。这样更好。
曼殊踩着高跟鞋穿过冷气充足的走廊,清脆的脚步声像是敲打在她那早已听不到回音的心头。
那些偶尔从脑中传来的声音,若不听回音,就不必在意。
苏曼殊二十六岁,并不是整天做这个。偶尔接到电话来,可以拒绝,但不能拒绝太多次。老板娘是她在奢侈品店打工的时候认识的,她递给她一张薄薄的名片,她考虑了很久。那年春节前,曼殊和母亲躲在家里,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十几个壮汉守在门口,听他们说了一夜的狠话,不敢报警。战战兢兢一夜过去,门上被泼了红漆,鲜艳夺目,一刀刀刺在曼殊心上。她这才拨通了老板娘的电话。
她像往常一样打开包厢门,屋内还是熟悉的样子。金丝软沙发上男男女女,桌上杯盏狼藉。她快速打量屋内的人,几个是她认识的,还有一个生脸。
等等。
这个人她认识。他也认识他。
那男人看到她也愣了。第一时间,他仿佛同时置身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当中。和工作上的朋友寻欢作乐,不错,他刚刚升了职,办公室里的人都叫他一声袁总,聚餐后什么地方没有去过?但他在她面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和她认识的时候,还是贪慕她美貌和才华的同级生;他和她最好的朋友在床上热吻的时候,她的分手短信读起来是那么冰冷绝情。
多么高傲的苏曼殊。今天是他叫来的陪酒小姐。
呵。
苏曼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呆呆地就站在那里,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屋里有人开口了:“这是我们刚刚叫的人吗?怎么呆在那儿?快过来倒酒!”
曼殊脸上顿时惨白,衬着鲜红的口红,更加可怖。
她僵硬地走到沙发上坐上,努力地显得放松。纤纤玉手摸上玻璃酒瓶,侧身挑眉示意旁边的服务生拿新的酒杯来,不经意地撩拨头发。
那个认识她的男人故意似的,将自己的酒杯伸到她面前:“小姐姓什么?”
曼殊抬不起眼帘,只浅浅一笑:“您喜欢我姓什么?”
“那就姓苏好了。”
曼殊将酒倒进刚拿来的醒酒器里,在玻璃底摇晃了几下,并不做声:“看您是第一次来吧?家里的那位还好吗?”
轮到男人无话可说。
旁边的人一看这架势,觉得有趣,又将男人往曼殊的方向推了一步:“这可是我们新晋的袁总,来,小唐,还不快给我们袁总倒酒!”
曼殊四平八稳地倒了酒,像往常一样,放下玻璃器皿的时候,她的手攀上了男人握住高脚杯的手,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抚:“刚刚没有洒到袁总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