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沣提着剑,走在地下的水洞里。那地下的毒泉好像遇见了克星,甚至连他的鞋底都不敢碰,纷纷绕行流去。
“粗制滥造的伪物。”何沣走到洞穴深处,活物似的水流缠着石柱上一个年轻的男孩,“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洞穴中剑光大盛,利刃切豆腐似的劈开石柱,水底涌出无数黑气,掺杂着凄厉的怒吼。何沣一步未退,伸手一抓,那滚滚黑气像是无根的浮萍,尽数失了力道,化作一颗浓黑的球,被拘在何沣手中。
“你的主人呢?”何沣这么问了,却并不等答案,五指一收,手心处浮起一只铃铛,叮叮当当地把那黑气吸了进去。
石柱上的男孩已经跌在已经化为凡水的地下河里,目光呆滞,身体瑟瑟发抖。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何沣白玉似的指尖点在他的眉心,“我送送你吧。”
“小昕……”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清清秀秀的小脸上满是恐惧,“我……我死了吗?”
何沣沉默了一会儿,解下外衣给这男孩披上,轻声道,“你还活着,小昕,可是……你大概现在也不能算是人了。”
在这种东西里被炮制了这么久,男孩早就知道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他垂下眼睛,认命似的点点头。
他以为自己又要被送去什么地方关起来,所以何沣牵着他的手领到民宿门口的时候,男孩震惊得站不住。
“去吧,你哥哥们在等。”何沣摸摸他的头发,“开始一两年会饥渴的厉害,不要怕,都会过去的。”
门开了,双胞胎从里面飞奔出来,一左一右地把手足无措的薛奉昕抱在怀里。受尽了凌虐的男孩泪流满面,痛哭着倒在亲人怀里。
何沣仿佛在看一幕平淡的戏剧,他转过身,默默离开了。
铃铛在他手里转了转,便引着他来到一处树丛。漂亮的花朵已然枯萎,他拨开草丛,用剑尖指着利爪森然的薛房东。
“猞猁,谁教你的?”何沣淡淡地开口,柔润的黑眼睛深处浮出一点红痕,“你原本只吃祭祀,是谁教给你伪造阴泉之法,从外面寻新鲜的血肉的?”
“有何不可?你不是也魔气缠身,做什么道貌岸然的样子!”薛房东咧开嘴,舔了舔尖利的牙,“人类还用酒泡个蛇肉吃呢,我寻一点增进修为的秘术有什么——嗷嗷嗷嗷!”
何沣剑身未动,左手指尖轻轻一并,一道金笼从地下窜出,将猞猁妖牢牢扣在里头,“我问你谁教你伪造阴泉!”
“嗷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猞猁妖被磅礴的威压骇得方寸大乱,求饶道,“神仙饶命!我是偶然得了这个法子,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何沣手段一撤,用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偶然?怎么个偶然法?”
“神仙!我是在妖市喝酒的时候听别人说的,那人也戴着面具,他说——呃!咯咯……”猞猁精忽然浑身一僵,带着利爪的手在胸口上抓了一下,竟是生生把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何沣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皱了皱眉头,收剑回鞘。
“真是个谨慎的家伙,线索又断了。”莫善恩从何沣身后走出,蹲下来查看死去化为原型的猞猁,“白白修炼了这许多年,贪图一时的捷径,啧,浪费了。”
“别——”何沣下意识开口,可是已经晚了,莫善恩伸手一捞,掏出了那死妖的内丹,囫囵个儿吞了下去。
“都跟你说了不要乱吃东西!”何沣无可奈何地去摸他的胸腹,“这孽畜能有个几百年道行,对你哪有什么进益?”
“看他不顺眼。”莫善恩咂咂嘴,伸手把何沣抱在怀里,“小神仙,这畜生本来看中的就是薛家的小儿子的体质,却故意让双胞胎以为薛奉昕是顶替他们当的祭品,借此控制他们,也够恶心的。”
何沣却推开他,连剑带鞘往他怀里一扔,转身边走边说,“吃了那种东西不要亲我,拿着剑,走吧。”
莫善恩却乐了,“是,夫子。”
给何沣抱着剑,一向是莫善恩最自得的事。何沣没有弟子,只有他和莫郊跟着学点东西,替夫子拿剑,就成了莫善恩心里头何沣信赖他的表现。
虽然他也不是一开始就珍惜这信任的。
“我不要你们服侍,去给我拿点厉害的药来。”莫善恩推开缠上他的魔姬,在妓馆里舒舒服服一坐,“要折腾小倌的,无视修为的那种。”
老鸨最是乖觉,早让人端了一托盘的各式瓶瓶罐罐,却不拿最烈的,只挑了一只纸包出来,“少主从不过来,想必看上的是没什么经验的人吧?”她涂成黑色的指甲轻轻挑开纸包,娇笑道,“这个无色无味,吸入了可使男子动情不已,却又不会太狠,你给他一点,保准那人不知道是中了药,还以为自己发骚呢。”
“哦?那倒有意思。”莫善恩接过纸包,“真会发骚?”
“一两天里都容易硬,后头也会想得厉害。”老鸨掩唇笑了,“您提前服一粒解药,在接近他的时候让他吸进去一点,保准到时候他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