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途中寡淡无趣,黎舜一个人,更愿意骑马而不是坐车,秦彧宣倒是经常和子规两个人待在车里。
自从心理上开始接纳子规作为一个正式的私奴,秦彧宣倒觉得这奴隶用得越发顺手了。子规心思机敏,却心地恪纯,伺候的时候就全身心都在伺候这一件事上,尤其是一手翻书的本事,给秦彧宣省了不少事。只可惜相较云雀而言,还是沉稳不足,稍微犯了点错,或者秦彧宣略微皱下眉头,就抖得书都晃起来,弄得秦彧宣又好气又好笑,总是一个巴掌糊到奴隶脑门上,再按规矩错哪罚哪。子规认死理,总觉得只有被罚才能安心揭过错处,秦彧宣就也随他,唯独苦恼没带惩戒师傅出门,搞得每次都得亲自动手。
天上的月亮一天比一天圆,临近中秋,大家都想早点返家团圆,秦彧宣便下令加快脚程,赶在八月十三晚上进了京城。
中秋这天,照例举办团圆夜宴。秦彧宣怂了两天,还是不得不进宫去和他大哥见面。此前一时怒火,把陈七交给秦晏明发落,做法却太简单粗暴,未免下了大哥的面子。后来听得的消息是秦晏明见也未见,直接下令把陈七杖毙了。
虽是自己亲口说的“留不得他”,但大哥处置得如此果断,更验证了陈七不过是个替人背锅的,且经此一事,大哥到底是妥协默认了他对子规的提拔,还是心里更加厌恶这个奴隶呢?
秦晏明见仍是子规随侍,态度倒是不冷不热,先说了正事:“这次去黎国差事办得不错,父皇的意思是要给宣儿封个爵位,多半是今晚先说一声,晚上准备着说些什么。念儿大概是给些嘉赏,不过你年纪小,暂时也不急。”
见两人点头应了,又把目光转向秦彧宣道:“像这般宫宴,宣儿你身边一个顶事儿的都没有,也太不像话,差不多就把云雀放出来吧。”
秦晏明态度和之前没太大区别,秦彧宣多少放心些,想着云雀不算犯了大错,子规一人连着伺候了大半个月也实在辛苦,便没再违背大哥的意思,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宣儿回去便吩咐下去。”
距离宫宴开席还有两个时辰,两个懒人都不愿意出去应付人情,躲在偏殿喝茶,东宫的正牌主人秦晏明倒不得不在正殿招呼远亲近戚。
团圆佳节,新燕也被带进宫来,破例被允许和他哥哥见一面,兄弟俩正在角落里悄声叙旧。洛洛跪坐在炭盆边,用钳子和剪刀剥烘熟的栗子,在秦念的默许下,三不五时就丢一颗进自己嘴里,吃得喜滋滋的。唯有子规仍是规规矩矩地跪在秦彧宣脚边,挺直了身子给主人捏腿,秦彧宣喜欢他乖顺,倒也塞了两颗香甜的果肉给他。
堂兄弟两个从北国的风土人情聊到加封的旨意,又说起黎舜这几天都闭门不出,香香那边倒是进展顺利,靖远侯已经把安排好的女先生送进宫,陪在黎嫣身边保护两人。
这时有个小太监敲门,进来说宫宴快开始了,请两位主子移步泰祥殿。
秦晏明所说“身边没有顶事儿的人”尤为体现在规矩繁重的宫宴上。秦念跟他爹承平王坐一起,都由大管家容清带着徒弟一起伺候,连洛洛也没资格跟着。三皇子府报备的侍宴人选只有云雀,若是云雀不来,那就得由内务司指派有资历的太监侍宴,轮不到子规和新燕。跟着主子来的其他奴隶只能在殿外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跪候。
三个小奴隶肩并肩挨在一起。中秋不是三大宴,规矩倒没那么严,只要老老实实不作妖,偷个懒跪坐着也没人来教训,毕竟谁也不知道乌泱泱的人头里有没有谁家的宠奴。
洛洛就是头一个不守规矩的,正在小声跟子规抱怨:“跟着我家主人就这一点不好,但凡节宴总让我在这里饿着肚子等。”
越过子规的肩膀,新燕小声说:“洛大人,您刚才可吃了很多栗子了……”他刚才忙着叙旧,什么东西都没吃,才是真腹内空空。
“但我还是饿。”洛洛摸着肚子叹了口气。秦念小时候挑食,不吃的东西都偷偷塞给他,硬生生养出个大胃王,幸好他每旬都被迫抽出几天跟着影卫习武,身材才不至于走了样。
都是血泪。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子规,示意他看后面:“哎,跪那么直干嘛,大家都坐着,知不知道你很格格不入。”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头顶,只有子规一个脑袋杵在那里,画面实在是很不协调。
“……”子规忙把身子矮下去,惊出一头冷汗——刚才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个领头的,果然格格不入!
洛洛对子规的小声道谢随便摆了摆手,又好奇地问:“我瞧着三殿下近日里对你很好啊,怎么还这般胆小?”
子规摇头道:“主人不喜欢不守规矩的。”
“你家主人还不喜欢蠢笨的。”洛洛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看三殿下的口味,明明云雀和新燕都是活泼爱闹的性格,多讨他欢心!子规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点道:“三殿下骂你蠢的次数多还是骂你没规矩的次数多?”
“……骂我蠢。”子规把头低下去。
“那三殿下骂你蠢是因为你笨手笨脚做错事,还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