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晋升元婴境后,修炼时须进一步意定心清,谓之:闹处炼神,静中炼炁。但尸血余毒未尽,每每与之抵抗,都要竭尽灵力,莫说修为精进,连不损折都很难做到,身子也比往常要困乏得多。回到云何洞天,只坐在地上吐纳了片刻,连一个小周天也未行完,便觉眼皮发涩,头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再醒过神来,已四仰八叉地睡在了那张玉床上。梦中灵息难以为继,浑身冻得几乎麻木,自己搓手搓脚地回暖了许久,才打着颤坐起来。环顾室内,只见一片素白晶莹,美固然美极,却无半点嫁娶人家的喜气。往日还有叶白驹嘟嘟囔囔地摔门骂人,如今却也不闻一声,想来也到四象殿侍奉他家主人去了。
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下得床来,在自己角落中堆着的一堆旧物中寻了些铜钱,径自下山去了。
到得丹霞镇上,只见家家户户门前灯笼高挂,喜气盈盈。街上人来人往,布店、肉摊、糕饼店、糖果铺前货品皆堆得小山一般,教人一看就觉得充盈满足。许多身穿新袄子的孩童四处追逐,不时从地上捡出一二只小鞭炮来,点燃了往远处一扔,自己忙捂耳与同伴背身蹲在一处,身后地面炸得一声爆响,往往吓别人一跳。一名儒生模样的老者当街挥毫泼墨,书写一卷长长春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一笔落下,旁人皆叫好鼓起掌来。
我一向喜爱看这些热闹民生,不觉在那长街上走了好远,手中也多了许多零碎。街边亦有卖符纸、端镜、坛尺等游方道士好用之物的,见我身着门派道袍,便一力吆喝起来,不但费了许多唇舌,还硬是拉住手臂不让走。我实在推辞不过,一抬眼间,见他摊架上挂着一串长长的绛红色剑穗。一时想起叶疏既不用饮食,平生也无其他爱好,想送他一件新年礼物,竟想不到他还缺什么。见那剑穗打得十分精致,遂掏钱买了下来。
回到山上,已是日暮时分。太阳一下去,天气便冷得厉害。我搓着耳朵,四处寻人打听了一番,这才绕行到宝膳堂门口。只见好些俗家弟子都挤在一张长桌旁,吃自己包的饺子、喝热乎乎的米酒,只有一个人独自坐在饭堂角落,慢慢吃着刚领来的一钵青菜、一碗饭。
我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酒坛放在他桌上,低声道:“……镇上只有这种山菊酒,你将就着喝一点吧。等明年下雪时,我……一定给你酿一壶雪菊酒来。”
符冠英筷子停在半空,静静地望向我。我见他眼神平淡,反显得我多此一举了,尴尬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就当是……祝你新年好。”
符冠英将最后一口米饭送入嘴里吃了,放下筷子,目光扫过我,却落在我腰上的剑穗上,道:“这个很漂亮。”
我原是为叶疏买的,但人家既开了这个口,也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忙从身上摘了下来。见他腰间已多了一柄低阶弟子常用来练习的长剑,便俯下身来,替他绑在剑柄上。口中道:“我们山上有些规矩与你先前的不一样,你多担待些。你在朔月堂若有什么不习惯之处,来与我说便是。”
符冠英垂目看了我一刻,才道:“知道了。”
我自己也算是个不善与人相处的,但这位符师弟性情之孤僻不合群,仍远远超于我的预料。一时不禁感慨,幸而没依他师父所托,将他留在身边。他要是和云何洞天那对冷冰冰的主仆相处起来,可不知是一幅什么怪景象了。
一转念间,人已到了青岩小院门口。叶白驹正低着头,一脸不高兴地打磨手中那块四四方方的玉坯。这一去一回也有一月之久,那玉坯仍是璞朴一块,也看不出是什么器物,只一条边磨毛了些。
我走到他身边,一时竟不知怎么唤他,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白……白驹兄,这个给你。”
叶白驹抬起头来,先很不客气地瞪了我一眼,这才瞥向我手中:“什么东西?我不要。”
我原本料到他不肯要,倒也并不意外,只道:“这是糖葫芦,镇上过年时小……都爱吃的零嘴儿。外面一层是甜的,里头的山楂倒有些酸,你不嫌弃的话,不妨拿去尝尝。”说着,便将那竹签儿插在地上石缝里,自顾进门去了。
进得门来,只见一切如旧,连灯也未点。我取了从前在秋收堂用过的烛台,呵手点了起来。本想自己再打一条穗子,独自坐在那石桌旁清点了半天,寻遍了针线篓子,也没找到一条同色齐整的长络子。拿了几条杂色的拼凑起来,打了一半,隔远了一看,只觉花花绿绿的俗气不堪,实在无法匹配到叶疏身上。正自懊恼,只听身旁有人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我哪想得到他这时候突然回来,来得又如此无声无息,一惊之下,下意识便将手里的半成品紧紧捂住,结巴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师尊……怎么样了?”
叶疏道:“刚才已经醒了,吃了药,又睡了。”
我欣喜道:“那好极了,再好也没有了。”见他目光落在桌上玉瓶中盛开的一枝红梅上,忙道:“这是我从秋收堂采来的,若是……若是放在这里不合适……”
叶疏道:“合适的。”说着,伸手将我牵起,问道:“师尊说今天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