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陵光切齿道:“——孟还天!”
我泪如雨下,哽咽道:“嗯,你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棋盘真人额角青筋重重一跳,忽然整个人都蜷缩起来。随着他一点一点抬起身,但见浓黑蛇影之下,他一向亲切诙谐的面孔已变得无比扭曲,喀喀一笑,用一种黏腻邪恶的声音说道:“……演的是汉朝李夫人借尸还魂,结果变成了妖怪,把一群装神弄鬼的臭道士统统吃掉啦。”
孟还天从一堆细碎血肉中“抬”起头来,那张脸红润矍铄,带着几分狡黠顽皮之意,赫然正是棋盘真人的面孔。
只见他须发摇动,俏皮地笑了笑,发出的声音也活泼泼地:“你们的道尊,在这里啦。”
忽听一声极轻的呵笑声,如同一条腐烂的舌头舔进耳孔深处一般。只见碎石纷纷崩塌,一个光彩流溢的琉璃洞穴霎时已化为废墟。在三清观前百余修士众目睽睽之下,洞口那面平滑如镜的石壁一阵动荡,镜中影像宛然,显出一条血红扭曲的裂缝来。无数肉瓣正从那裂缝中层层叠叠涌出,在雪色与残阳之间,那幅图景简直如同世上最恐怖的鬼画一般。
此时阵法已全盘启动,那“黑蛇”也已以口衔尾,阴影如波,不断向外扩散开去。棋盘真人正全神贯注倾听青霄真人说话,忽然被他打断,眼底骤然掠过一丝戾色,但旋即如换了个人一般,又露出如孩童般的神情,问道:“啊?”
只见镜中画面渐渐模糊,他肉瓣一阵紧缩,一
他嘴里说话,表情也甚为紧张,两条花白眉毛也紧紧绞了起来。忽然之间,他噗地一声笑,拍手道:“差点忘了,火灵之体就是我呀!想不到这破破烂烂的臭老头儿,倒也有些本事,不枉本座寄生一场。到时咱们四个牛鼻子齐心合力,把本座的东西拿出来,再与本座合而为一,左手倒右手,妙哉,妙哉!十二月初七一早,本座在雁荡山静待各位光临。放心,别害怕,死不了多少人的。毕竟……”
青霄真人皱了皱眉,显然这法子并不如他之意,只沉沉道:“江家有……”
只听洞穴中一声巨响,那柔润玉像已从中裂为两半,几具破败躯体从孔隙中跌落,正是阵中那四名青城山长老,此时均已遇难。我怀抱李杨青渐渐冷去的尸体,耳中只听见蒋陵光惶急地叫道:“……道尊呢,道尊呢?……”
我抬头望去,见青霄真人就在其中最肥大的那条肉瓣下,头顶被牢牢吸附在瓣口之上,整个人如同僵尸木偶,随他动作怪异摇摆,也不知是死是活。只听人群中骇声大作,连叶霜河都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孟还天慢条斯理道:“别急,急什么?听说你们杀了我的空空儿,给本座的宏图大业,添了不少麻烦。为公平起见,不该偿还本座一点东西么?唉,何况这件东西,本来就是我的。青霄老儿,你说是不是呀?”
蒋陵光向来不以战力见长,此时手中剑也在发颤,仍咬牙喝道:“……放下他!”
只听喀然一声,阵眼凹陷,那阵法霎时逆转,蛇影回缩,黑光反噬,使得阵中人人灵脉大乱,呕血满襟。但见阵中“棋盘真人”的躯体斗然拉长、裂开,从体腔中伸出无数巨大肉瓣,出手如电,将青霄真人手中的无心剑打飞。其他人惊叫声中,已被肉瓣牢牢裹入,再也动弹不得。李杨青只痛叫了一声“师父……!”一条脏腥的肉瓣就地扫来,如有千斤之重,将他全身打得寸寸断折,如破布袋一般横飞出去……
忽听李杨青开口道:“师父。”
李杨青呆滞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慰之色,旋即全身痉挛数下,元灵毁散,就此气绝身亡。
眼前画面一黑,已到尽头。我睁开眼来,与李杨青浑浊愣直的目光相对,只觉万千伤心一并涌来,抱着他软塌塌的身体痛哭失声。
件精心编织的华服上,忽然冒出了一截线头似的。
李杨青受了我许多灵息眼泪,眼中忽现出一线清明,死死抓住我后背,吃力道:“我……师……释迦寺……被魔种寄……生,他……已不是……我……我师父了。我师父……很好……很好……他不会……不会骗人……”
李杨青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一贯严肃板正的声音竟有些发颤:“……那一天,……孟还天现身丹霞山庄那一天,你不在青霄门,说是……去镇上了。不知当日的皮影戏班子,演的是哪一出戏?”
叶霜河向来养尊处优,此时却也风仪大失,连云白锦袍也脏污了好几处,颤声道:“棋盘真人被孟还天……寄生夺舍了。他将道尊诱入无尽宿生阵中……他……”
只见肉瓣一松,已将青霄真人抛到地下。孟还天伸出一只穿着青城山布鞋的脚,在他昏迷不醒的脸上碾了几下,那张与棋盘真人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极为残忍的笑容:“好教各位得知,那浮生千重变之下,压着本座一件至关紧要的东西。可惜这阵法要集齐四象大乘之力才能打开,我来算算:萧昭一个,江鹤行一个,叶青霄虽然只剩半条命在,好歹也是一代道尊,总不至于那般不济,连阵法也催动不得。给他也算一个罢!咦,还差一个火灵体,到哪里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