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还在医院值班,蓦然间被蜂鸣器的巨响惊到,手中填写病单的笔顺势掉落。
从蜂鸣器的响法上,往往能判断出来访病人的类型。小病小伤的人一般按得短促,军部重伤员时间很长。此时的蜂鸣器如同催命,不客气地按了好几次,一阵接着一阵,能听见门口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他整理完病单才去了三楼手术室问询,没想到,打开门他看就到另一个倒霉鬼。
急诊室的人发出野兽般的嘶鸣,旁边好几个大夫都按不住他,粘稠的血液从他的背部和腿部渗出。
徐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见惯了医院的生生死死,有些能被球一击致命,或是心绞痛发作之类的情况,大多因为体内的要害点受到了打击伤害。生命很是脆弱,一根针都能杀死人。然而人的身体构造使得人们即便被乱扎乱刺,也不会那么轻易死亡;哪怕血流成河,都还有活下来的希望。成年男子的血液总量大概是五千毫升。如果犯人在捅人的时候没有瞄准心脏这样的重要器官,那被害者即便流了两千毫升的血,也依然有生还的可能。
而丛云皓此时不管不顾地挣扎,让徐乐一度怀疑,就算5000毫升也不够他现在造的。
打头的大夫急得满脸冒汗,五六个人手忙脚乱的,按不住个重伤的人。他余光瞥到徐乐,连忙招手,“小徐,快来帮忙!”
徐乐撸起袖子上手,先按住了丛云皓的后脑勺,一边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你听护士长说了吧。”另一个年轻男护士趁徐乐帮忙之际从药水瓶中抽出麻醉剂,“越狱这逃犯,干的真不是人事儿啊。”
“嗯?”
“人质现在急救室抢救,丛副被子弹击中,两处重伤。”主治大夫示意其他人尽力控制住他,一边令助手打麻醉针。
重度麻醉剂推入体内时,病人只会在打入麻醉剂时感到些许痛苦,麻醉生效后则相对稳定下来。
不过说实话,面对这次的麻醉,这帮人完全没有信心。丛云皓的状态完全是他们不能想象的。
丛云皓甚至没有感受到针管的刺痛。直到麻醉剂全部推入躯干,他仍处于极度狂躁的状态,未受伤的手脚灵活自如,在手术床上踢踏。他抬眼看见徐乐,愣了一下,嘴巴轻微地开合。
徐乐在对面几个医生的示意下俯身。
“帮我......帮我看看急救室,温......温悦铎。”
徐乐垂身在他耳边说了个字。
丛云皓的手终于自然垂落,眼睛也慢慢闭住,变得毫无反应。
几个医生霎时松了口气,将针头拔出来,放松下来七歪八倒在旁边。
“多亏了你啊徐乐。”
“不过他说什么了啊?”
徐乐摇摇头,知道手术室他肯定进不去。他坐在丛云皓旁边,如往常般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静静盯着床上的人。
他思索片刻,问旁边先来的医生,“另一个抢救的人怎么样?”
“害,能怎么样,比丛副还伤的严重。”那位累得半死,“你知道伤口多大吗?我靠估计挨枪子儿的时候命不好,听说口径越大的枪打出来的子弹越伤人,那人估计是挨了炮弹吧。”
“送过来的时候半个肩膀都没知觉了。”
“挺清秀的小伙子,怎么就遭了这种灾。”
徐乐蹙眉,“要是没及时醒过来,是不是就救不回来了?”
“谁知道呢,只能祈祷那个倒霉蛋没伤到脏器吧。你是没见着肩膀上那个血洞,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估计也救不了。”
徐乐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外边一片骚乱,有家属的喊叫声,军部来的人刚把丛云皓的主治医师叫出去谈话。人人都处在巨大的压力中。徐乐听着别人零零碎碎的叙述,拼凑事件始末,还要接受军部人员肃穆视线的洗礼,连手脚都局促起来。
丛云皓这家伙,怎么这么能惹事呢。
手术室的大夫差不多36小时以后才出来。移动病床上的病人上半身都被裹起来了,各种药物的作用令他沉睡。
小脸苍白,唇色和脸色几乎融为一体,就像死水无澜的银白雕像。
主治大夫叹了口气,摆弄旁边小车上的东西。神经赋活剂和消除意识障碍的药物,甲氯酚酯、胞磷胆碱 就是这方面专门的注射剂。原本常人体内只能承受少量的药物,否则会有强烈的副作用。而此时这些烈性药对床上的人毫无作用,一针针打进去也不见回转。
徐乐刚从家赶过来就窜进了重症监护室。
“他怎么样。”
主治大夫原本有些不快,看见是徐乐神色稍缓,“救是救回来了,情况可不太好。”
温悦铎如同他说的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在插鼻氧管时,才终于摇起了头,仿佛心里并不情愿。然而,这只是人在鼻黏膜被刺穿后正常的条件反射,并不是有意为之的举动。
“伤得太重了,左肩的骨骼遭到严重损伤,脊髓神经通路也有待观察。”
徐乐张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