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床脚可以固定,余江月把那根由床单和衣服编成的绳子紧紧绑在床边,另一头把沈行川牢牢绑在他的背上。
他再次观察了一下外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后先把绳子从窗口甩了出去,然后小心着沈行川受伤的那条腿,十分艰难地爬上了窗户。他身上是两个人的重量,只是爬上来就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余江月坐在窗沿上,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外头,只往下一眼便叫他立时头皮发麻。
他还是很恐高,即使有着一定要和沈行川一起逃出去的信念,但他如今双脚悬空,强烈的恐惧依然如海啸般袭来。
沈行川深深看了一眼余江月,视线又转向外头幽深的树林。他轻声地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即使逃出去了,你带着我也跑不远。”
余江月再次检查了一下沈行川身上绑的身子,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从不知道你有这么啰嗦。”
然后他咬牙抓着绳子从窗沿上跳了下去。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决绝地孤注一掷。
手掌从最初的刺痛再到麻木再到最后毫无知觉,悬在半空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余江月心里最后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剩下一股单纯的冲动。他要带沈行川逃出去。
他生平的所有运气大概都集中在了这里,仅仅只是一根临时拼凑出的绳子,他们居然最后稳稳当当落了地,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
余江月发着抖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他身上的骨头已经酸软了,但仍咬着牙背起沈行川,一步一步地走向围绕着房子四周的树林深处。他心里撑着一口气,即使走到小腿打颤也不肯停下,只不停地往前走。
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那些人再也找不到他们。
“江月,你休息一下。”沈行川说。
“我没事。”余江月回答。他没有停下,依然在昏暗的森林里勉强向着前方行走,仿佛再多走远一点,就能彻底逃离身后或许已经在步步逼近的追捕。
两只脚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却依然一步一步向前迈开步子。余江月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意志居然也能这样坚定,被那些人抓住的时候他会害怕,害怕到哆哆嗦嗦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现在,仍处于危险边缘的他快要筋疲力尽,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勇敢。
是因为沈行川啊,因为沈行川在他身边,他是他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
从前有妈妈,有妹妹,现在他还有沈行川。
不知道走了多久,余江月对流逝的时间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他脑子里只留下走下去这一个念头,仿佛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背着沈行川往前走。背上压着另一个人的重量,余江月的腰越来越弯,越来越弯,完到紧紧绷成了一张弓,可他却始终固执地坚持着,不肯停下。
“江月,你听我说。”沈行川用力亲他的侧边脸颊,压低声音说道:“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山上地形这么复杂,他们不一定会来找我们,再说我们一下子肯定也走不出去。”
余江月脚步一顿,心里一瞬间走神想着的却是难怪地面这么崎岖,好几次他都差点没踩稳,原来他们是在山上。
但也就只有一瞬间的停顿,余江月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他大口喘着气,说:“没关系,我可以把你背出去。”
沈行川见他不为所动,于是又开口说道:“江月,我腿痛。”
这句话终于像是击中了余江月的命门,一听这话,他逐渐迟缓的步子终于彻底停了下来。沈行川被搀着靠着一座大石头坐下,稀薄的月光被茂密的树林遮了大半,余江月看不清沈行川的伤势如何,只能小心地蹲下查看。
只是这一蹲下便叫他强撑着的那口气像松开出气口的气球一样迅速泻得干干净净。体力被透支过度,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当下便心如擂鼓,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倒。
失重的感觉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沈行川用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他。余江月的大脑一阵眩晕,他倒在沈行川怀里,嘴里还有气无力地念叨。
“我还能走……我能背你出去……”
可是他已经彻底脱了力气,连再站起来都做不到。
余江月徒劳地撑着地面,身子却像有千斤重,巨石一般沉沉压着他。寂静的森林里不时传来几声可怖的鸦声,夜风吹过头顶,树叶摩擦作响,宛如无形的囚笼笼罩在他们四周。
“没关系,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行川把余江月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温柔地拍他僵硬弓起的脊背。余江月已经疲惫不堪,他也走不出去,或许如果他们能一起死在这里的话,那也还不错。他抱着他,这样即使他们都腐烂成了白骨,还是能叫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时候大约已经是凌晨了,森林里的露水很重,凉意和湿气里弥漫着一丝丝枯枝败叶的腐败气味。沈行川安抚着疲惫的余江月,一直到他沉沉睡去。他想起曾经的某个晚上,也是这样,余江月在他怀里安然沉睡。他记得那天窗外深沉的夜色,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