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月搬过来的第一天沈行川特地请假回来做了一桌子菜欢迎他,吃完饭两人又坐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会儿电视。沈行川脸上一直带着笑,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余江月完全没办法安心看电视,他终于忍无可忍,问他在笑什么。
“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像这样坐在一起看电视,挺好的。”沈行川忍不住脸上飞扬的神采,但语气依然十分诚恳。
“我们不是一起看过吗,在新房子里。”余江月道。
沈行川摇头:“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
余江月不解:“哪里不一样?”
沈行川没说话了,只朝他继续笑着,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
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余江月脑子里还想着沈行川的那个笑,他发现自己之前对沈行川的那点不自在好像又悄悄探出了头。怎么说呢,虽然他好像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但是余江月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些东西和之前不同了,那大概是种类似于某种气场或者细微表情的微妙变化。好像是自从自己住进他家里,变化就开始了。
余江月越想越多,忽然背后一寒,心里蓦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一下子关掉灯,打开手机摄像头往浴室到处扫了一下,在确认没有照到任何可疑的红点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他洗了很久才出来,此时天已经暗了,落地窗之前被他全部拉开通风,此时屋里和外头一样暗。余江月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啪”一声响,屋内却依然是一片昏暗。
“啪——”
还是没有反应。
余江月进浴室开灯,“啪”一声浴室里的灯亮了,刺目的灯光晃得眼睛疼,很快又被关上。
看来是卧室的灯坏掉了。
房间暗黑一片,此时余江月心里忽然又起了方才的念头,像滋生的水草不停撩拨着他。余江月最后还是忍不住开着手机摄像头在卧室扫了一圈。手机屏幕里到处都是黑蒙蒙一片,他终于确信房间里没有被放偷怕的摄像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产生这样的怀疑,而搜索无果后几乎是立刻便因为自己的无端猜疑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沈行川对他那么好,还租房子给他住,自己却要用这么龌龊的念头来怀疑他。
余江月走出房间,他记着沈行川白天跟他说过的,对面那个房间是放杂物的门锁了,旁边是书房,再过去一个才是他的房间。
余江月在沈行川门前站定,有些紧张地敲了敲门。
熟悉的脸很快出现在门后,沈行川大约也是才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只简单套着浴袍。
“怎么了?”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我房间的灯好像坏了。”
沈行川跟着他过去,进门抬手就找到了墙上的开关。他“啪啪”按了好几下,顶上那盏小吊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可能是坏了,这个房间我没怎么来过,居然连灯坏了都不知道。”黑暗中他似乎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余江月委婉拒绝了沈行川提出的暂时睡他房间的建议,沈行川也没坚持。
黑暗中被剥夺视觉之后,人的听觉触觉以及嗅觉似乎都变得更加敏感。身下的床垫很软,被子有淡淡的香气,仔细闻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余江月整个人被笼在熟悉又安心的味道里,在陌生房间的第一晚,他很快就在黑暗中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沈行川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找了师傅正在修他房间里的顶灯,余江月晚上下班回家,果然看到房间里北欧简约风的小吊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巧的水晶灯。开灯之后房间里亮堂堂的,水晶灯在光下也很漂亮,跟宝石一样,只是灯光太闪太亮了,看一会儿就觉得刺眼得不行。
沈行川今天中午请了假,晚上要很晚才回来,余江月晚上无所事事便开始打扫卫生。说是打扫卫生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干,地面卫生有扫地机器人,家里的花瓶摆件又一个个都锃光瓦亮,干净得就像是刚从商场买回来,连书柜里的书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沈行川最近在看的两本搁在茶几上,余江月看到有本书的书名叫做《自卑与超越》。他拿起来翻了两下,文字十分晦涩又枯燥乏味,心理学的东西他一直不是很感兴趣,勉强看了几段最后还是悻悻放下。
对比文字他更喜欢数据,他喜欢计算,喜欢逻辑,当初也是因为文科成绩太差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物理。文字是模糊的,暧昧的,一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而真正的意图就像一条永远也抓不住的尾巴。而数字就诚实多了,1就是1,2就是2,所有的信息都坦诚地明明白白告诉你,永远也不会遮遮掩掩。
永远也不会像人心那样虚伪。
余江月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从客厅的落地窗望向外头在夜色中亮起的万家灯火。他想,沈行川是不一样的,沈行川是真的喜欢他,他从没遇到过谁能像沈行川这样对他好。
沈行川凌晨的时候才下班回来,他推开门,发现客厅里灯亮着。他以为是余江月给他留的灯,走近才发现沙发上正睡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