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诏推门之前顾一阑想过既然放纵一回,就肆意到底,死都不回去。
席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时,顾一阑第一反应是巡视四周,发现藏无可藏,那只包裹在黑色皮革手套下的手推门而入时,他还垂死挣扎地想过装醉。
但看到席诏阴晴不定却明显不虞的脸时,那些刻意和胡闹都烟消云散,他得意地想,这种表情,总该是我独一份了吧。
随即又觉得幼稚,又不是演《红楼梦》,席诏反常,他自己也像个神经病,也不掂量掂量有没有资格同那人攀比。
“先生。”他站起来,默默想挡住桌子上的一堆酒瓶,当问题必须要解决时,审时度势,还是很有必要的。
“要我亲自来请,小阑好大的架子。”席诏连招呼也没跟乔朗打,逮了人就走。
“一阑不敢。”顾一阑看他安排了人送乔朗,便老老实实跟他回去,不再辩驳半句。
秦钟开车,席诏闭目歇息,没有回风波苑,回的是顾一阑的酒店。上车前秦钟悄悄跟顾一阑说:“席总怕你被扣住,亲自去接,你小子倒好,吃香喝辣……”
顾一阑淡笑不语,活像个怎么敲打都不开窍的小王八,把秦钟气了个够呛,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顾一阑装没看到,一言不发地跪在后座,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影。
他想起很早以前,他在杀青宴喝得微醺,席诏要见他,也是一身酒味,寒冬腊月的,席诏一句停下,他自觉脱光了才上的车。
从什么时候开始,席诏对他存了一份让他胆战心惊的温柔。
下了车,席诏大概没休息好,还有些疲惫,顾一阑很有眼色地给席诏捏肩揉太阳穴,把人伺候得极其舒适。手指在席诏眉骨划过,顾一阑偷偷看下去,哪怕皱着眉,满身煞气,席诏的五官也是极好看的。
不是一般人说的英俊,也非儒雅,他的颧骨略高,鼻梁挺直,唇薄且上扬,但他又不爱笑,眼神如刀,眼尾狭长,侵略了那份天生的笑意,反而变得难以接近。
此时,顾一阑由自上而下的角度看,只见那双能刺痛人心的眼紧闭着,被鸦羽般的长睫覆盖,嘴角自然上扬,连坚硬的下颌线也柔和了不少。
挑剔如顾一阑,也要夸一句人间少有。只是没多少人有机会这样看。
看在美色的份上,顾一阑决定不跟他犟了。
“先生,一阑让您担心了,求先生不要生气了,一阑愿意受罚。”
席诏睁眼,顾一阑跪下,两人视线颠倒,顾一阑看他眸中冷冽,隐隐有血气,方才那点柔和仿佛只是臆想。
“去吧。”席诏偏头,顾一阑应了声乖乖爬进了浴室。
冲干净一身酒味,顾一阑有些为难,报应来的快,他手腕上的伤口红里发白,有发炎的征兆。
他想了想,决定上点药用绑带绷紧,外面套个粗的项圈,也看不大出来。
他才刚拿上绷带,一瓶碘伏就从上面淋了下来,他抬眼,席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肩上。
顾一阑跪伏下去,右手刚撑地,左边的手腕便被席诏扣住,手腕翻叠成扭曲的姿势,伤口完全曝露在席诏眼前,顾一阑道歉:“对不起,先生……”
“小阑,你太放肆了。”
“一阑知道错了,先生罚吧。”顾一阑声音有点颤,看着地上的褐色水渍,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啊!”顾一阑惨叫。
倏然间,手腕连带整条手臂都吃痛,他被狠狠掀起又摔下来,由跪趴变成正面对着席诏,席诏的脚仿佛只抬了下,再次落下已经踩在他的胸前。
席诏只动了那只扣住他的手。
“不服?”席诏问他。
顾一阑痛苦地看着他,摇摇头,他怎么敢。
“一阑放肆了,敢问,先生、先生生气,是因为一阑做错事,还是一阑……”
做错了人?
他问不出口,红着眼狼狈地仰视席诏,眸光水润,却燃起一把火,好像要固执地烧尽他们之间所有缝隙,让人避无可避。
顾一阑是叛逆的,难以管教的,席诏越不让他撒谎,他就越莽足了劲要席诏面前撒谎,又小心又得意。
席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皱起了眉。自愿和被迫在席诏这里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他只看最后的结果,奴隶不乖,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
但向来乖巧又温驯的奴隶突然生了逆骨,席诏只得出一个结论。
顾一阑要用过去那份隐忍的驯服来对抗他,他的奴隶有了新的欲望。
他眼里的执拗,都是桀骜的悲壮。
席诏突然有点不敢直视,像回到了昨夜,他被顾一阑的目光吸引,又不确信,他看的到底是不是顾一阑。
沈菁是卡他们俩的一根刺,当他们想把关系更近一步时,就长成一道无法僭越的栅栏。
席诏闭眼,避开顾一阑的目光。
“先生,一阑手疼。”不知过了多久,顾一阑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