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回忆结束

    令屠的手很轻，至少没有让我不舒服，我就没有再换人的意思。令屠的脸……我低下头细细打量。当初那副一脸冷漠空洞的神情似乎也已经是很久之前了，现在的令屠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太子的折磨许久，竟然也有些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灵活之感了。

    “你现在几岁了？”我的视线落在他跪着解开我的腰带的手上，这双手骨骼分明，但手背有一条红印，应当是近期才出现的。他听到我的问话，抬起了眼，长睫颤抖着，仿佛很胆怯。我被他这副模样给迷惑住了，当真以为他是害怕。他开口答我：“15岁。”

    我见他这样瑟缩，想起我也会在太子的反复无常中饱受折磨，我就觉得令屠仿佛也与我有一般经历。不，他比我更惨，思及此，我就伸出手按了按他的发顶上那顶小帽，一不注意竟是直接把那帽子给弄掉了下去。令屠抬起眼看我，与我相似的脸上却摆出了一副我看不明白的神态，竟有些魅惑之感。

    很奇妙的感觉。我有些愕然地一把就推开了他。令屠脸上的神情又变回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惊觉自己反应过头了，有些歉意地蹲下身将他拉起来。令屠抿了抿嘴，似乎憋住自己的委屈感受，我有些别扭地道：“抱歉……令屠。”

    令屠的表情却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般，还是跪在我身前帮我解下那些有些繁琐的衣服，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令屠将我的衣物抱出了外面，就有宫人直接拿走，又将新的衣物抱过来放好，就规规矩矩地站着。我突然有些头疼，因为我刚想起，我杖毙的那些宫人中就有服侍我洗浴的，结果就是只有令屠一人在我身旁站着，但他却似乎一点都不懂如何伺候我。

    我抬头看向令屠，向他招了招手。令屠有些诧异但还是顺从地走了过来蹲下。我指了指旁边的浴巾等物，希望他能明白。他果然明了了我想要他做什么，但很显然，他的动作很生疏，但胜在温柔。我也就不计较他了。

    洗漱完，就已经夜深。我打着哈欠往自己的床铺走去。看着后面紧跟着的令屠，抬了抬眉，道：“今日令屠留下来守夜吧。”几个宫人没有否定的意见，只是上来很自然地将我的外袍摘下，服侍我上床。之后也就离开了。令屠没有走。

    令屠就睡在我床边的脚踏上，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我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他的身影，就开口询问：“怎么不睡外面的小床上？”

    令屠的眼亮得惊人，我都能透过深黑的宫殿看到他那双眼：“奴才想着，这样方便伺候殿下，省得万一奴才半夜睡熟了，殿下叫不醒奴才就麻烦了。”我一时意识迷瞪，也不想思考什么别的，就默许了他这个行为。

    睡得熟了，此时正是初秋，竟有些夜寒露重的感觉。我不自觉地把旁边的热源给抱住。确实是舒服许多。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我也就自然而然地清醒了。“令屠。”我坐起身，喊道。令屠正拥着毯子在脚踏上睡得正香，突然被我喊了一声，也就醒了过来。

    他揉着眼睛，将毯子扔下来，迈着脚步就往我这边过来了。令屠手忙脚乱地过来，但那些宫人进来更快，我的养嬷嬷也从我母妃的宫中赶过来，拦下了令屠的动作，帮我穿上衣物洗漱整理。令屠站在一边缩着手，我却没有心思关注他。

    令屠就慢慢地尾随着我，站在颇角落的地方。

    此后数年，令屠就一直这样子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我，偶尔轮到他守夜的时候，我常觉得睡得也格外舒坦些。令屠的身高也不断地抽高，总归比我大两岁，似乎自然是长得比我还要高些。令屠也从未被我带到外面的地方去过，而只待在我的宫中。

    偶尔，他也看书，但是他脸上的羞怯却渐渐地少了，面无表情的时间似乎更多些。有时看向我的眼神让我也有些不敢直视。

    ——回忆结束——

    璞文见我收拾好了，也低眉顺眼地跟着我往外面走去。外面正站着垂首的令屠。令屠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自觉地跪下，口呼：“见过殿下。”我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开。令屠这几年间一直本分规矩，但是有件事却让我厌烦至极。我虽然不会说将他处死，但却不乐意见到他。

    令屠对我的冷漠并不介怀，很是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当他的视线对上跟在后面的璞文时，显然也有一番别样的思量。令屠展颜一笑，璞文面上没有表情，但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对着他点了点头，两人心中自有一番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