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放下帘子,又坐回了马车中,朝边上看了看段宁。
车外的讲话声仍不绝于耳,她看着段宁,觉得这会儿只有他才能让她有种身在他乡的安心感。
马车外的吵吵嚷嚷逐渐远去,虽周边仍是吵闹着,却没了方才那么喧嚣,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是两人住的地方到了。
这是在京城一家还算不错的旅店,外面看来像座宫殿似的,三层的屋檐都高高翘起,顶上的绿琉璃瓦映着京城的太阳发出闪闪的光,木制的房屋雕刻了极为精致的兽象,口中含珠,居高临下地从屋檐上俯视着下马车的宋凌和段宁。
马车夫早就与店主打好了招呼,宋凌与段宁便直接穿过了房梁雕花的走廊,进了备好的房间。
宋宅的马车共两辆,另一辆没有与宋凌段宁同去段家,便直接来了京城,提前便将二人衣食住要用的东西备好了。
宋凌开了插销,进屋便觉得身上厚重极了,京城的春天早,风也比琉城要小,饶是她穿了件薄裙都出了层细汗。
她自己抬手扇了扇风,命人去打沐浴用的水,话说完一顿,转头看向段宁,“过会儿水好了便你先洗吧,这一阵伤终于能见水了,你忍得比我久。”
段宁的手指正在旅店的木桌上轻抹着,拿起来在眼下看了看,轻笑道,“也比你要脏是么?”
宋凌一下子坐到木椅上仰头看他,“我可没有这样说过,你若是真这么想,那我便跟你一块去,正好你的手也不能总泡着,我便帮你擦擦,保准比你受伤的胳膊洗得干净!”
段宁收回了搭在桌上的手,瞥她眼,“不必。”
宋凌听着后面的下人似是将盆放好了,又道,“你别跟我犟啦,大家都是女子,这有什么不能见的?你们段家规矩多,人又保守,我们宋家可没那么多规矩,你爱干净我是知道的,待会你自己洗不净,还不是得心烦么?”
段宁索性没有回话,目光只在她笑嘻嘻的脸上划过,便起身朝后面走去,听着宋凌跟了上来,他停住步子转过身,严肃地看她。
“我在这儿划条线,你不准踏过。”
第38章 破绽
好笑,宋凌可从来就不是听话的人。
她看着段宁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先是乖巧了一阵,转身回去坐到了木椅上。
她陷入了沉思。
段宁家风确实与她家不同,她打小与她爹一块过日子,哪懂那么多女子的礼节规矩,更何况她爹从小就拿她当男孩儿,还叫她扮作男孩,家里的丫鬟下人,大多都不知她是女子,从没人教过她避嫌之类的事儿。
她起初换衣裳避着段宁,是为了怕他发现自己是女子,可后来不必遮掩着了,她便完全放开了,即使是段宁还在,她也照换不误,只是换到里衣时背过身去罢了,可段宁却仍避着她换衣裳,不仅如此,连叫她帮着系个腰间都不让,好似碰一下都多么金贵似的。
她也尝试过去理解段宁。她去过他家,与他娘和阿姐相处过,他家里人与宋宅的人简直是完完全全的两类。
他家中吃饭做事轻声细语,阿姐笑不露齿,轻笑一下都要抬袖子捂着嘴角,只露出温婉大方的眉眼,走起道儿来也是步步端庄,生在这样的家里,段宁性子羞怯,不好意思叫她看见,似也是正常的。
可令她不解的是,段宁在这事上竟是出奇的严格,早已超出了宋凌对于“害羞”或是“不好意思”的认知界限。
宋凌坐在木椅上闷闷地想着,总觉得段宁到底是不拿她当自己人看,否则何必这样防她?
他定是因为自己隐瞒了自己是女子这事儿,便觉得她是个小骗子,说谎骗他,才不愿对她坦诚的。
这一想法于宋凌的脑中一闪而过,本该转瞬即逝,却叫她越想越觉得有理。
她在他眼里成了个说谎的骗子。这一认知叫她的心里突然地难受了一下,她忽地抬起头,恨不得现在就去屏风前,将事情解释清楚,叫他不要误会,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剩了句——她确实是骗了他。
她喉咙一滞,吞咽了一口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站起身来想走两圈,以消解心里的烦闷,却抬头看到了桌对面的木椅上,是他寝衣上的系带。
那寝衣若是不系这带子,便穿不紧,他无论如何也得系上再出来的,可他若不系这带子,便穿不好寝衣,便出不来。
宋凌目光落在那条黑底银纹的系带上,沉默了半晌。
这可是你自己落下的,怪不了我。
她上前拿起了那带子,啪嗒啪嗒走到了离屏风还差了几步的距离,听得里面的动静忽地一顿。
定是段宁听到她过来了。
她掂了掂手中的系带,扬声问,“阿宁,你洗好了没有?”
他的声音透过屏风,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还没。”
她没回话,想着他既然不想叫她看,她也总不好硬闯进去。
她可不想惹了段宁不开心。
宋凌走回了厅中等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