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上偶有几盏小灯飘过,顺流而下,上面似乎还隐隐约约可看得见几个小字,在河水时不时的翻涌之下,墨水被浸去了些。
她是想暂时忘记那些糟心的事,好好看看京城的灯,感受感受这与琉城完全不同的夜,可她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无法将自己从方才段宁的话中摆脱出来。
阿舒爱慕程阳...那岂不是意味着...
她越想越觉烦躁不安,段宁似是觉了出来,便低头问道,“若是不想看了,便回去歇着。”
她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回去吧,我总觉得看不下去了。”
末了,她又添了句,“但好看还是好看的,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灯摆在一块,下次我们了无牵挂地来看,我便不会这样扫兴了。”
一阵小风吹来,段宁下意识地抬手将她的肩膀护住搂进了怀中低,低声轻道,“不扫兴,刚好我也没这心思,要怪便怪那两个。”
宋凌抿唇,“对,就怪他俩。”
两人回了段府,这似乎只是个平淡无奇的夜,不过是叫两人碰上了两个不想见的人罢了。
段府的深夜寂静极了,可这寂静却又仿佛只在段宁与宋凌的院落中,风竟忽的大了起来,从窗外呼啸而过,院落中哐啷一声倒了什么东西,似乎是预示着这段府中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什么。
段宁在一片漆黑中叫方才那声的东西吵醒,他神色倦倦看向窗外本该一片漆黑的夜,府中旁的院落大多点亮了灯,点点灯火微弱地在远处跳动着,衬得夜色更加阴森寂寥。
他总有着极敏锐的洞察力,这一夜他都觉得难以入睡,看似平静的夜晚之下似乎总有暗涌流动,他的猜测没错。
他蹙着眉坐起身来,瞧了眼一旁酣睡的宋凌,轻手轻脚地套了件儿袍子便推门出了去。
他方出了院门,便揪住了个匆忙跑过的小厮。
“府中怎的这会儿亮满了灯?”
那小厮看了眼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说,他说了,大少爷怕也是不感兴趣的。
段宁见他神色慌张,又心虚似的不敢正眼瞧自己,更加觉得事情蹊跷,冷冷一抬眸,“说不说?”
小厮忙捋着身前跪了下去,不敢再瞒着,颤声答道,“是...是孙小姐不见了,傍晚时说是去看灯,到这个时候都没回来,府中已派人去街上找,连个影子都没有...”
段宁蹙眉,“孙小姐?”
他一个激灵,立马回答,“是...孙...孙舒小姐...”
...阿舒?
段宁先是心中极为不屑地嗤之以鼻,不过是府外一个烟花女子生的孩子罢了,哪值得这大理寺卿府中如此惊师动众?
可他却立即又目光沉了下去,“孙舒?”
她姓孙。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姑娘年龄对不上,原来她压根便不是父亲的孩子。
小厮也听到了他这话的重点在那孙小姐的姓氏上,犹犹豫豫地张口闭口,可他面前的好歹也是段家的大少爷,是段老爷唯一的长子,将来这整个段府都是他的,这些小事无需隐瞒。
更何况孙小姐和段少爷孰轻孰重,是个人便分得清。
他轻咳了声,似是为自己打气,“大少爷,那孙小姐的生父,或许是孙家的公子。”
一听这个,段宁并来了兴致。
他扬扬眉,“孙留遇?”
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前几日他方到了段府,父亲才刚提过这个名字。
孩童间的恩怨,大人从来便不放在心上,当成小打小闹地敷衍过去,他那日不过是觉得凑巧了,父亲恰好那狗的事来为自己打掩护罢了。
他竟如今才将那句话理顺。
如今连这小厮都知道这种事情,他父亲定是也听了些风声的,那日他说那白狗的事儿时,怕也是刻意说给鹭娘听,看她的反应罢了。
这几人间的关系竟这样复杂,他却不得不觉得滑稽可笑,那鹭娘的身世难堪至此,他父亲倒也不拒。
看来,连他父亲都尚不确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稀里糊涂地便将人留在了身边。
他父亲的脑子,可大不如前了。
段宁垂眸理着思绪,总觉得还是乱,便又问道,“那这事儿,孙家可知道?”
“不知道。若这事儿是真的,那知道的,怕是只有孙公子一人,孙家家教森严,若是长辈知道了,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轻笑,“知道了。”
他的心与眸子一同沉了下去,越陷越深,直至这份惊诧与他压在心底的仇恨相撞纠缠,最终融合为一。
他的父亲宁愿要个别人的孩子,宁愿叫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在段府中,宁愿忍受全府上下将这当成一个笑话,都不愿将他的发妻和亲生骨肉接回京城。
段宁以为他好歹有血有肉,甚至前几日他被段宁当众责备仍不还嘴时,段宁是心软过的,可如今看来,他决绝一些,并没有错。
而同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