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客套话你来我往,话语间满是处事的老练,宋凌听得昏昏欲睡,恍惚间听到她爹提到她。
“阿凌这孩子打小没了娘,家里少那么个人,总归是有影响的,性子上也叫我们惯了几年,得亏阿宁对她好,不然哪能受得了她这性子。”
段老爷尚未接话,站他一旁的材德便笑眯眯地说,“您这便见外了,我们大少爷也是独自在外受了苦的,又没了母亲,脾性难免也有不周之处...”
他是段府中的老人了,有老爷时,便有了他,段宁从小到大便是他看着的,他就仿佛是段宁的第二个父亲般的对他了如指掌,虽是下人,却因着自己的年岁,毫不见外。
段宁却一眼凌厉地扫了过来,“什么?”
没了母亲?
材德却不知道少爷这一眼是意味着什么,还当他是不愿自己再提起主母过世一事,他怕是勾起了大少爷的伤心事,忙闭了嘴,做着样子自抽耳光,“都是我多嘴,竟提些不该提的。”
他敛了目光,却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儿,待他父亲又与宋凌的父亲你来我往寒暄结束,才喝了口茶水,慢悠悠道,“父亲方来京城,今日无法去外边儿游玩,便先在段府中逛逛,这地方院落深得很,叫阿凌带您到处转转,下午再去看看那铺子,心中便有数了。”
他话说得礼貌周到,宋凌未觉出不对,便点点头,“确实,这段府里什么都有,爹,我带你去看看,你也可放心了。”
宋老爷连连称好,两人便由小厮领着出了大堂。
堂内只剩了段宁与他那面色尴尬的父亲。
一时间安静极了,下头无人敢出声说话,也无人抬头,半晌段宁才冷笑了声,“没了母亲?”
段老爷心里虚,叹气道,“这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
“什么权宜之计?”他抬眸,眸中是惊人的淡漠无波,他见缝插针,却不因此动荡分毫,“是你想抬鹭娘的权宜之计吧。”
段老爷一时无言以对,年迈的男子阖上眸子背靠到椅上,发出了声苍老的叹息,他这会儿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儿子的对手,他也已经不再是那个说什么都信的孩子了。
段宁并不指望他回答,又继续道,“母亲在那穷乡僻壤过得平淡如水,不过身子确实不好,那是当年您走时,她落下的病根儿。”
宋老爷嘴唇开合,似是想辩解,话到嘴边却也不知该解释什么,最终还是叹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您倒是会开脱。”
段宁嗤笑,又道,“我竟现在才想明白,方来府中的那句节哀顺变,究竟在说什么。您想拿我当棋子,利用您的儿子做扶外头的女子上位的工具,可惜了,这么些年没见,您不了解我了。”
他父亲抬手掩了面,长叹一声,“我独自回来后,那鹭娘便一直照顾我,她有孩子,有过旁人,我都清楚得很,我...”
“我遣走旁人,不是为了听你们如何情真意切”段宁的面色沉了下来,“您一辈子欠着我与母亲阿姐的一句道歉。”
段老爷总算是睁开了眼,颤颤巍巍坐直身子,位高权重的他从未这样低过头。
“几年前,是我做的不对,若是...”
“等她们回来了再说,不要对我说。我不接受。”
段宁打断地斩钉截铁,丝毫不愿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情面,一如几年前,他走地毫不犹豫,不给他们三人留下任何一样有用的物件儿。
不过是风水轮流转。
段宁冷笑了声,似是还有话想说,堂下却着急忙慌跑进来一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大少爷,有位丫鬟急着见您,说是有急事。”
他立马敛了声,应了声便道,“这些话,您且等我母亲与阿姐回来,当面与她们说。”
段老爷方没缓过神,还无法从儿子这番话中清醒过来,便见他甩了袖子走人了。
*
选春将阿舒带回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宁。
他手中展开她带回的信纸,上下扫了几眼,了然于心,抬眸道,“叫她带话去给程阳,宋老爷已经到了段府,那家铺子估摸着,后头便开业。”
选春一愣,“大少爷,这种事儿何必要告诉他呢,保不准他会来闹事儿...他本就因着这些事,跟咱们结下了梁子...”
段宁只是淡淡瞧她一眼,“说便是了。”
他要的便是程阳因自己事事都做不成而气急败坏地想毁他名声,他偏偏不怕别人设计他。
他偏偏就喜欢一层一层摧垮敌人的防线,叫他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无助。
第61章 她往后是段府的少夫人
宋老爷和宋凌的性子像极了,若不是人家把态度写到脸上,他们便看不出人家的心情,到底是没觉出段家父子的不对劲儿,在段府中由人领着来回地转,愣是对段宁父子间的隔阂一概不知,晚上一块在府中用膳时,两人面上更是和和睦睦,更叫人觉不出氛围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