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着一张脸,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愤愤道:“不去也随你,反正你就盼着他死呢。”
这句说完,容莺便明白了过来。封慈的事暂时轮不到她操心,便决定听许三叠的话,先去一趟城内的清风观。
清风观在一座无名小山上,香火本就不算旺盛,如今战乱去的人便更少了。容莺雨后上山,裙边免不了要沾满泥泞。中途摔了几次总算到了道观内。迎接她的童子似曾相识,她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这才回想起是白简宁在撷芳斋时的童子。
很快白简宁也出来迎接了她,一身素净道袍,头戴玉白莲花冠,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白简宁见到故人也没有太多表情,只微微一颔首,说道:“跟我来吧。”
容莺行了一礼,跟着她绕过一处回廊,到了清风观的厢房。
只是走近便闻到了药汤的辛苦气味儿,待推开门,药香便更浓了。
闻人湙面无血色躺在榻上,面颊与脖颈都有明显的擦伤。容莺发现他连呼吸都很轻,仿佛已经失去了气息。
曾经在珑山寺的时候,容莺也见过这样的闻人湙,好似下一刻他便要死去一般,大口地吐着血,疼得额角冒出青筋,手指死死扣着床沿。她当时被吓得大哭,连夜下山去请大夫,摔得一身是泥水,又跪在佛像前祈求他平安无事。
如今再见到命悬一线的闻人湙,她发现内心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波澜了。
也不知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连睡着都皱着眉头。
容莺回过神走出厢房,低声问道:“他受了多重的伤。”
“他掉落山崖后,在雨中走了一段路才被侍卫找到,侍卫听他的话将人送到了我这里,不过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一双手磨烂了,至少一个月才能握笔,左臂也不能用。一共断了四根骨头,少不了要修养个一年半载。那么高掉下来才受些轻伤,甚至能爬起来走两步,倒真不愧是他,反正死是死不了了。”白简宁说到这里,语气里还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似乎并不心疼这位重伤的师弟。
“掉落山崖是怎么回事?”许三叠只让她过来,什么都没说过,她根本不知道闻人湙伤得这么重。
白简宁摇了摇头,“我只管救人,你要问还是等他醒来吧。等他好了早些走,别给我添什么麻烦,我这小小一个道观,容不得这么多暗卫。”
容莺点了点头,随后白简宁又吩咐童子带她去换一件衣裳。
童子给容莺拿了一件女冠的道袍,她穿上有些宽大,用腰带提了提才勉强不会踩到,头发也随意地用簪子挽了起来,眼神清澈姿态端庄,乍一看还真像是位容貌昳丽的女冠。
白简宁瞧见了,忍不住说:“我看你面相不错,索性也跟着我修行好了,离了这凡尘琐世有何不好。”
容莺微赧地笑了笑,答道:“在下不过一庸人,没有白道长的智慧洒脱,心志不坚无法修行,红尘事虽令人烦扰,却是我最不能割舍的。”
白简宁知道她的答案,并没有想着劝她,只问:“在长安时你恨极了闻人湙,如今再看好似变了心性?”
白简宁比闻人湙还要大上两岁,虽然气质清冷出尘,却并不让人感到疏远,加上在长安时容莺受她医治照拂,此时便心生亲近,许多话情不自禁说了出来。
“不瞒道长,离开长安一路的所见所闻,让我通晓了许多从前不懂的东西。大抵正是那些经历,我才知道有些事并非用善恶就能分明,我与闻人湙大抵也是如此,早已不是简单的爱恨可言了。”
“你的确长大不少。”白简宁顿了顿,“那你爱他吗?”
——
山上一到了夜晚便冷得厉害,容莺放心不下闻人湙,便守在他的床榻前歇息。厢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她夜里又忘了续上,睡着后烛火烧完了也不知道。
一直到凉风从未阖上的窗户钻进来将她冻醒,她才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便是从窗户投进来的冷清月辉。
床榻上的闻人湙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正眉头紧皱发出几句破碎而模糊的呓语。容莺见他额头泛出了冷汗,以为是哪里的伤口开裂了疼得厉害,便伸手掀去被褥,想解开衣襟看一眼,然而榻上的人却突然睁开双眼,不等她出声便单手锁住她脖颈,一手掐住她喉咙,一副要取她性命的架势。
“你是何人?”闻人湙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如同是被砂砾摩擦过的玉石。
“你的伤!”容莺被他吓了一跳,又怕伤到他没敢挣扎。
他只是松了力道,却没有完全松手,一言不发地保持着动作。
“闻人湙,我是容莺。”她以为闻人湙还没有认出自己,便昭明了身份。
他沉默片刻,还是没松手,甚至手指掐在她咽喉处,冷嘲道:“她怎么会管我,她盼着我死了,好与梁歇双宿双飞才是。”
容莺也不知怎么的,竟从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来。
“我没有盼着你死。”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吗?”他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