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堂刚刚摆上饭,平宁堂的小丫鬟便欢欢喜喜地跑来报喜:大少爷击溃进犯的鞑子,凯旋归家!
一室的侍女们听到这个好消息俱是又惊又喜,谢家大郎骁勇善战的威名便是蜀中也如雷贯耳,但那些传闻到底离得太远,听来没什么实干。如今却不同,众人身在谢府,谢家大公子成为了大小姐的夫婿。听闻谢赢川获胜的消息便让人生出与荣有焉的欣喜来。
垂枝拿了一小袋银锞子打赏了前来报信的小丫鬟,笑盈盈地走到季蓁蓁身旁祝贺:恭喜小姐,姑爷安然归家了!
栖碧也道:大人说得果然不错,我们姑爷确实是人中龙凤!她口中的大人是季慎。
侍女们脸上都有几分喜气,即为谢赢川胜利,也为他归来。毕竟当日婚礼虽然勉强完成了,但季蓁蓁与谢赢川并未行夫妻大礼,这门婚事就似乎始终还未尘埃落定。
季蓁蓁手里捏着筷子,小小地噢了一声,反倒是堂内最为冷淡的一个:那垂枝你去问问大爷院里的小厮,大爷今天要过来嘛。
垂枝与栖碧都感受到了季蓁蓁言语中的冷漠,同时敛了笑意,被点到的垂枝诶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季蓁蓁,转身出门了。
栖碧走到季蓁蓁身旁,一只手提捏着袖口,一只手握着筷子,熟练地为季蓁蓁布菜。
季蓁蓁端着碗,小口小口,波澜不惊地用了一碗。期间栖碧好几次组织着话语想开口,都被季蓁蓁的眼神摁了回去。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立侍一旁的丫鬟们感受到了大小姐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全都低头认真做事,大气也不敢出。
垂枝飞快地迈着小碎步跑了回来,凑到季蓁蓁身旁小声汇报:青陵说大爷和大人在外院喝庆功宴,会晚些过来青陵是谢赢川的小厮。
季蓁蓁道了一声知道了,旋即挪到榻上平躺着,随手扔了本床头的话本给栖碧,自己闭上了眼睛。
栖碧与垂枝皆摸不懂她的意思,看季蓁蓁脸色不好,双双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栖碧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拿着话本,借着绢纱灯的柔和的光,轻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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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
外院闹腾了许久的酒席终是散了伙,谢家之主谢鹰饮多了酒,有些烂醉,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往谢府内院走去。谢鹰身旁,一个挺拔身影步履稳健地搀扶着他的手臂。
谢鹰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醉语:哼,他们这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背地里却笑话老子是土匪出身!土匪出身又怎么样?!老子生的儿子,又俊又能打,他们谁的儿子都比不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颇为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少年顺着他的话应着是是是,脚下不听地搀着谢鹰往正堂里带。两人身上是如出一辙的深重酒气,但谢鹰已然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而少年却依然眼神清明。
接到消息的张夫人领着丫鬟小厮在门口接人。
谢鹰嘴里犹然在胡乱说着:明堂你可别怨老爹给你娶了个贵女,需要你捧着、哄着,嘿,你媳妇长得、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季慎这老狐狸,把他宝贝闺女藏得这么好,嘿,还不是被我老谢家娶着了!说着,颇为猥琐地嘿嘿嘿笑个不听。
少年正是谢家长子,谢赢川,字明堂。
一袭红衣,长身玉立,黑发束在脑后用红绳系成了马尾,端的是一派少年风流。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的下颌线瘦削流畅,带了几分女子般的精致。
谢鹰挣扎着抬手在少年肩头用力一拍,他是武将,喝了酒手上没收力,震得少年肩胛一阵酥麻。
你和你媳妇都长得好!嘿嘿,明堂,早点给我们老谢家生个漂漂亮亮的孙子!孙女也成!
少年笑弯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应好。
张夫人从谢赢川手中接过谢鹰,客套而生疏地关怀。
谢赢川七岁时张夫人嫁进谢府,两人寻常连面都碰不上,虽有母子名分,实际上却颇为陌生。难得见到谢赢川一面,张夫人心中竟然觉得有几分尴尬。
谢赢川笑着随口应了几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张夫人想了想,张口劝道:蓁蓁是个好姑娘,一会你回去,若她心中有气,你且好好哄哄毕竟让人家初来乍到便受了委屈,是我们家的不对
少年有些迷茫地思索了一下蓁蓁是谁,才反应过来张夫人说得是自己刚刚过门、还没见过面的妻子。
舌尖抵着一颗尖牙,谢赢川仿佛如梦初醒般想起季蓁蓁的存在,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四川总督季慎的独生女啊
谢赢川心中胡乱想着,面上却丁点不显,冠玉般的脸上露了几分笑意,颔首道:我省得,多谢夫人提醒。
虽然张夫人并不觉得谢赢川懂了自己的意思,但两人实在交情浅薄,她惯来不会处理人情,于是也只能无奈点头,催促道:那你快去灵犀堂吧,蓁蓁一定在等你。她有些担心谢赢川不知道灵犀堂在哪,正准备指了自己的丫鬟去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