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安定侯府书房,一件玉竹镇纸被撩到地上,散得粉碎。
蔺昂昨日悄然回京,经了三个日夜的无休奔波又被周彦学一番遗言激得吐血,身心俱疲后差点昏睡在周彦学的卧房门口。等到休息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周彦学还是静静躺着,身上插了若干粗细银针,但是呼吸沉沉,脸上灰气似乎少了些。姜一泉约莫是通宵未眠,一双眼血丝弥漫,连眼纹都多了好几条,见他进来简单说了下进度,言道今晚若是安稳过了,便差不离能成。
蔺昂想了想奔回家跪在书房外面,说了回京缘由,任由父亲责罚。安定侯直接啪地甩上门,自己在屋里气得拿拐杖发泄,文房物件落了一地的声也盖不住他怒气冲天的嗓门。
“出尔反尔!当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你翅膀硬了,也不必理会我,我老了,自是管不了你。”
“擅离职守,不召回京,呵,真是我的好孩子,生怕昭王余党不把十年前的风言风语再传一遍啊!”
“为了个男人鬼迷心窍,你那天是怎么当着祖宗的面跟我说的,啊?这么快就忘了?”
蔺昂任由父亲骂了一个时辰,眼见夕阳西下,着急回周府,便默不做声地磕头。杨管事在旁边看得心疼不已,看他额头磕破,青石板都染了一星半点,忙冲着书房高喊:“哎呀小将军别再磕头了,瞧这一地的血!”
书房霎时静了片刻,而后安定侯重重哼了一声:“你不必跪我!你自去给圣上请罪,昭告天下说你为了私情作出这样的好事!”
蔺昂跪在地上,将眉心一点血拭去道:“父亲宽心,我已差人向义父处告知,若彦学无事,我明日便立即离京,不会耽搁,”他说着又磕了一下,“鸣野不敬尊长,来日再领家法。”说罢起身而去。
书房寂静无声,良久低低传出一声:“走了?”
久侯的杨管事连忙应道:“走了。”
里面又传出一声长叹,也不知是跟谁说话:“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晨曦乍破,天明后姜一泉收了针点点头:“成了。”
孙管事高兴地一巴掌把门口还没醒的周放拍起来:“成了,成了!”
周放擦擦口水傻笑:“我去给世子他们说一声。”
蔺昂守了一整夜,此时并未完全放下心,他把周彦学盖严实了,转身问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姜一泉打了好大一个哈欠,擦擦潮湿的眼角回道:“说不好,估计得个两三日吧,我怕他挨不住疼,用了针刺麻醉之术,常人也要昏个一天,况且他这病虽然拔得干净,终究是我首次施为,可能会伤元气,就算醒了也需静养个把月,万不可让他思绪郁结。”
蔺昂应下,退开一步认真施了一礼:“姜大夫妙手,大恩万金难酬。”
姜一泉摆摆手将各类物什归整好:“这话还太早,等他好了再谢我不迟,再说了,哪里用的上你来谢我。”
“我们,我跟他……”蔺昂以为他没看出来他俩的关系,正犹豫要不要明言,谁知姜一泉轻描淡写地嘱咐了一句:“哦对了,房事就暂时不要想了,他现在底子弱,你先忍忍,好日子在后头呢。”说完也不看蔺昂尴尬涨红的一张脸,就抱着药箱回去补觉了。
早饭是孙管事按姜一泉的医嘱备的素粥,掺了些云腿末。周彦学昏迷中唇齿抗拒,勺子进不去,蔺昂便将人从背后揽抱住,含着粥用舌尖引着去喂他,如此几次,周彦学在熟悉的气息中大概意识到了是在喂食,渐渐放松吞咽,再拿起勺子便轻松塞进去了。
半碗素粥刚喂完,赵明经带着宁乐来了。世子一进门看见周彦学能进食,高兴得不得了,又怕高声说话打扰到他,便龇牙咧嘴努力压低声音跟蔺昂说:“能吃就好嘿,能吃就能好啊!”高兴完才意识到这个人照常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于是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呢?你不是护送和亲去了么?你头又怎么伤了?”
蔺昂摇摇头,将粥碗搁在一旁,动了动让周彦学舒服地倚在自己胸前,将自己回京的情况简单说了,边说边把手伸进被子里贴合在他胃部轻轻揉按。
赵明经看着蔺昂此番亲密的理所应当的动作,迟来地意识到这二人关系还真是宁乐说的那样,他面露难色地想着:是不是要改称呼了,这内弟一晃便成了弟婿,也不对,严格来说,彦学跟父亲是好友是同辈,不能叫弟弟甚至严格算小叔叔,那、那岂不是内弟变婶子了?!
赵明经将蔺昂上下看了一通,赶紧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蔺昂将周彦学慢慢放倒,并没看到他奇怪中邪一样的行为,反倒身边宁乐见丈夫傻了吧唧的,用手肘给了他一下。
赵明经揉着被杵痛的肚皮羡慕地看着周彦学,感慨一家人不同命。一侧宁乐看着弟弟泛紫血丝的额头轻声问道:“头还疼么?”
蔺昂低头摇了摇,难为地说道:“父亲那边……”
“昨晚杨伯便使人过来跟我说,父亲因你偷偷回京发了好大一通火,不过你放心,我待会儿便去帮你们回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