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Z允许他活动的范围延伸到走廊和客厅,但还够不着放着刀具的厨房,趁他睡着时换了脚镣的铁链,比原来的长些,允许他独自去厕所、白天开窗通风。镶嵌在洗手间墙上的小柜里没有剃须刀,窗户扣了锁,需要用一把小钥匙打开。尼尔从没见过Z把钥匙放在口袋里或挂在脖子上。白天站在床上往外望视线可以穿过一些低矮的树木,看不到任何道路,房子四周渺无人烟。尼尔发现走廊里有一个房间上了锁,
他在Z找不到话题时问起西蒙,问了一两次之后Z有些不情愿地说起,讲到半途变得兴致高昂。尼尔问他西蒙是否有虐待他。Z抓起T恤下摆说:“你要检查吗?”尼尔偏过脸去,感觉
他说完之后Z好像很高兴,脑袋蹭着他的颈窝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说谎的,抚摸他的胸口。手指隔着衣服蹭过乳头时尼尔颤了颤,Z又把手移开了。最近Z都没有强迫他,有天晚上入睡前Z把手伸进他的内裤里轻挠他的腹股沟,尼尔朝旁边一滚躲开了,过一会才想起来其实他根本无法拒绝,Z没再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只是睡觉时从身后抱着他,Z很喜欢这样抱着他入睡。
尼尔想Z应该还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个妓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对两个人来言都是,而对于一个埋在地下的人廉耻是无所谓的,当她生前已经沾染了致命的坏习惯更是如此。尼尔摇摇头。“没结婚,有过几个女友吧,都不长久。”他不是很愿意谈论这些。杰克森的妻子给他介绍过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叫丽达的单身女性,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急救科当护士,按理来讲见多识广。尼尔不是身后站着善妒的宇宙主母的多情天鹅②,但丽达说有时候尼尔把她吓坏了,尤其是他半夜突然爬起来冲进书房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双眼布满血丝叫她别来打搅的样子。他们分开之后,杰克森夫人有时来给加班的丈夫送饭,看尼尔的目光带着古怪。
尼尔醒来时仍浑浑噩噩,他发现自己的手臂搭在Z的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的手臂紧抱彼此交错成X型,他挪动身体朝后稍稍退了一点,仔细观察Z的睡颜,心想如果早点找到他,自己会在他因为学校经历不愉快、看到了害怕的事物时这样抱着他入睡,睡前讲一两个故事,告诉他自己在巴格达的经历比这恐怖得多,说即使是自己这样的男人也会有发着抖彻夜难眠的时候。这个家庭不需要第三个人,他会允许Z养个宠物什么的,或许是狗,比如警局拍卖的有幸退役的德国牧羊犬。如果早些年找到他,他想自己一定会买下特蕾莎。
身冰冷,冷得在毯子下蜷缩成一团不停发抖,Z抱紧他让他取暖。尼尔凭感觉摸索着那热量的来源,朝中心慢慢挪动着靠近,小心将手臂环过,他想不到有什么能如此温暖,或许因为他们是相似的血肉之躯?
Z的厨艺稍有长进,问他对饭菜是否满意的时候垂着睫毛,手指不安地在口袋里捏来扭去。尼尔没发表意见,他原来的单身生活就过得马马虎虎,腹侧有阑尾手术的痕迹,还因为胃溃疡差点再添一道伤疤。他们无事可做时,Z拖来小凳坐在床边,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问起他父母的事,尼尔隐隐约约觉得这问题好像有人问过,不过他不记得了。自他开始拒绝杰克森的家庭晚餐邀约后,木头脑袋也渐渐意识到尼尔在私生活方面对所有人都避而不答。他的档案上写着未婚,紧急联系人是公寓管理员,备用选项填了克拉斯科-孔蒂公司一个秘书办公室的号码。Z问自己被遗弃和他父母有没有关系,尼尔是否有想过找他。尼尔说自己成为警察就是为了找到他,他很多年前就和父母疏远了,他知道如果用心去找的话,也许能查出证明他父母绑架或雇凶杀害儿童的罪行的蛛丝马迹,但他没有勇气,他的一部分勇气在巴格达附近用光了,剩下得留着全部用来寻找内森。
“你结过婚吗?”
手腕还是有点刺痛,他轻轻抬起手查看,试图不惊醒Z。手腕那一圈儿消过毒,抹了药膏,药膏四周被床单织物摩擦后呈淡淡的橙色。他盯着碘酒的痕迹看了很长时间,陷入恍惚,Z醒来撑起身体在他脸颊吻了一下,问他饿不饿。肠胃空空的声响都能把人叫醒这事儿让尼尔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说他确实饿了。Z叫他慢点吃,先喝些水,他昨天发热时流了大量的汗。尼尔把那不成形状的三明治放到嘴里前没有嗅闻里面是否加了药物粉末。他咬破了只有表面凝固的蛋黄时金黄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流下来,Z朝他的脸伸出手要给他擦,被他抢先用面包片抹去了。
Z还问起他的工作,特意避开了和自己有关的凶杀案,只问同事怎样。尼尔含糊地说就那样吧,他总不能说自己如今年龄四十有三,拒绝过两次升迁机会,身边拖着半大孩子似的搭档,还有个血腥在鼻子底下都闻不见的狗脑袋上司。即使Z没有丢失、在他身边长大,尼尔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他,他更愿意自己消化掉。“我差点去了内务部,但同事都看不惯他们。”可能是家庭环境促使,他见多了龌龊事,不想再跟局里那些真正的战士勾心斗角。
尼尔想Z应该很快就会厌烦,自己的出现算个意外,Z接下来还有观察已久的猎物要去捕获,而他无从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