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女儿么?好可爱。”我点头,她捏捏她们的脸蛋,感慨一句,“几年前我还刚到这里工作,你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从我眼前上下楼,哪会想到今时今日就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阿姨好。”两个丫头还算乖,虽然被人捏得有点难为情,还是表现出了礼貌,结果人家就怎么都没收我的钱,非要请两个孩子吃新鲜的面包和蛋糕。
走出门,我告诉她们,妈妈以前在这里工作,画那些漂亮的蛋糕,以前楚阿姨和胖伯伯和妈妈一样在上面五楼,而干爹呢,就在一楼。我们上班下班一起聊天吃饭,遇到什么事情就一起急得团团转,那个时候,很简单,很愉悦。
我又想起那个什么都不加的纯白蛋糕了,当年第一个买下它的就是陶冶,记得当时我站在柜台边和萧一恪说话,回转头便看见陶冶站在宽敞的大厅里……如刚才别人所说,谁会想到几年后的今天,我带着和他的孩子,站在了不变的地方。
“妈妈,要去哪里啊?”两个女儿坐在出租车里偏头问我,用手拨弄着她们手里的白菊,我也顺手理一下那已被我抱得有点凌乱的花束,说:“去看轻盈妈妈。不过,只是去看看她住的地方,你们乖乖的,到了别大声说话,行么?”
她们点头,很满足。从小对漂亮的轻盈妈妈就充满敬爱,她们知道轻盈妈妈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什么叫“死”,我天真的孩子!
窗外,今天不像前几日的阴雨,虽然并未放晴,好在已经多云。
下车,护着她们一步步地走上去,走到一半时,停住:“来,先别上了,跟妈妈过来。”
筱纯的墓前,我站在那里,望着墓碑上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昨夜的雨让四周充满清新的泥土味,墓碑上面湿湿的,有几滴雨水还残留在照片上,模糊了筱纯的笑,像她的眼泪。我慢慢蹲下去,手指轻轻抹去照片上的水,照片中的人便灿烂如初了。我知道,此时的筱纯已经不会流泪,也不再痛苦。
墓台上没有什么杂草,碑上的字迹凹凸处亦是干干净净,想必童妍和何苗常来。我在心里默念:筱纯,我一个人的时候,孤独的,寂寞的时候,便时常挂念你,特别是那种灯火阑珊的地方。你没心没肺的口头禅,乱七八糟的人生道理,甚至,幽怨的眼神,经常犹如一道幽蓝的光划过我的神经。你的一生太短,留给我们的遗憾太深,但,你都是用尽你的生命去爱,所以我也将用尽我的生命来怀念你。你知道吗,李义雄死在了监狱里,他终究没能跪在这里,磕得头破血流地讲那句“对不起”,他死时,要求把你的那幅素描一起埋葬在旁边,他是爱过你的,但他说得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安静,羽澜,来给筱纯阿姨鞠个躬,道再见。”
两个孩子深深地鞠躬,尤其安静,小手摸了一下墓碑,说,筱纯阿姨,妈妈说,在我才一岁的时候,你帮我做过一次饭,那时你生病了,很难受,但是你都帮安静做了一次饭。你还抱过我,妈妈说你很喜欢我,因为我不爱哭。你还在我小时候被坏人抱走时,救过我,你告诉坏人说,安静是你的宝宝,那个坏人叔叔就把我还给了妈妈,谢谢你,安静谢谢你……筱纯阿姨,再见!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将手里的蓝百合放在墓碑前,拉起两个孩子的小手,离开。筱纯,我走了,你再也没有乐极生悲或悲极生乐地叫我——“珊”,但不论我走到哪里,你曾经的一切都将跟随我,像月光下树叶的影子一样,安然存在。
我牵着女儿的手再慢慢往另一边走,路过一个个的墓碑,魂灵终究是沉睡着,我们一个个走过去,走过那些不认识的名字,看着墓碑前的繁盛或者荒芜,走向,我们要看望的人。
终于,我看到那三个字——韩轻盈,在我脑海里的始终是轻盈的样子和声音,所以当看到这光秃秃的三个字时,我觉得熟悉但又陌生。再仔细看看嵌在墓碑上的照片,天使般的面孔,那么生动。轻盈绝对是一个一笑便足以动人的女子,否则为什么每每看到,连眼泪都不忍流出。
女儿,看见了么,就是她和他,给了你生命。轻盈妈妈曾说过,她没有果断的勇气狠心去剥夺你感知世界的权利,你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坚持,因为许爸爸最后的理解与呵护换来的,真的很不容易,女儿,你一定要珍惜,妈妈和你一起珍惜。
轻盈,看见了么,她来了,我带她来了。你看她,唇目那么似你,像个小天使,一笑便可以让人喜欢上。她们,比当初疯疯癫癫叫着彼此“大小姐二小姐”的我们更加恬静可爱对不对?我们开玩笑说过,你生个女儿就给我养,我生个儿子便扔给你,可无奈的可笑的是,两个都是女儿,所以,便都交给我吧。你想说抱歉,是吗?不用,真的,不用……你要相信,我爱她们,就像你爱她们那样。她们在幼稚园里背的儿歌说:“昙花与生俱来爱月光,向日葵与生俱来地爱太阳……”是她们教会我,有些爱没有原因,像母亲对孩子,是与生俱来的。
“安静,去擦擦轻盈妈妈的照片,把花送给她;羽澜,你去许爸爸那边。”
她们听话地去执行她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