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青掠过这个莫名其妙闯出来的女人,打算继续去地下档案室找先前那黑人磨嘴皮子。
在她身后,顾琛妻子愤怒地叫住她。“左小姐,做人当留一线!”
左青青懒得回头,只继续往地下室走,在她手指已经搭上通往地下室的门的那刻,身后传来顾琛妻子愈发愤怒的吼叫声。
—“他如今是已经即将做父亲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心怀做人最起码的怜悯,放过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左青青脚步一顿,挑眉回头。“你与我要求怜悯?”
视线内顾琛妻子脸色气的潮红,呼吸声粗重,显然这次怀胎于她也是件极辛苦的事。
孕妇并不适合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当然,也更加不适合为了一个不是东西的男人来与另一个女人谈判。
左青青沉默片刻,嘲讽的语气略收敛了些。她甚至真心实意地笑了笑,一对儿黑白分明的鹿眼微弯。
“顾太太,”她望着顾琛妻子,轻声道:“不要忘了,你也是个女人。你能原谅他不断背着你偷吃,甚或你可以去爱他,那都是你的自由。但也请允许我保留我的自由,也请允许这世上其他被你男人欺辱过的女孩子们,保留申诉他的自由。”
顾琛妻子小碎步地追过来,闻言恼怒道:“那些都是不入流的人。可你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皮?左小姐,你我都是燕城世家子弟出身,世家有世家的规矩,你实在没必要这样子闹。”
说来说去,合着是替顾琛向她求情。
这点倒真出乎左青青意料之外。
她如今手头证据尚嫌不足,【笼】涉及的人员又牵连甚广,各地法律条文都须仔细解读。“秀色”成立将近一个月,也就是在帮一些被家暴或被歧视的女人们四处寻找法律途径去解决生活中的鸡零狗碎。顾琛这样狡猾,就连她自己都没把握一定能扳倒顾琛。为什么顾琛的妻子却这样焦虑,不惜挺着孕肚来找她谈判?
威胁、嘲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女人都用上了。
可为什么?
左青青不动声色地转脸,看向快步逼近的顾琛妻子。“顾太太很忧虑,是觉得我对他的起诉很有威胁么?”
顾琛妻子气喘吁吁地走到她面前,隔着三步距离停下,待呼吸稍微平定了点,她才不耐烦地厉声斥责道:“你压根告不了他!当年的事情,你压根就不会找到证据。”
左青青心里咯噔一声。
两个女人气咻咻地迎面相对,彼此近到能在对方眼底见到自己的倒影。左青青轻咬下唇,顿了顿才道:“既然就连证据他都做了手脚,那你急什么?”
顾琛妻子沉默,长满孕期雀斑的脸色潮红,气息又紊乱了一瞬。
左青青自嘲地笑了笑,她觉得和这样一个女人对峙没意思。可惜对方显然不这样想!这女人以顾琛妻子的身份找来,请求她放过顾琛,又特地点明她压根找不到证据,所以这女人到底图什么呢?图个体面么?
左青青意兴阑珊地收住了场。“顾太太,你有你的选择与出发点,我也有我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所要求的体面或者怜悯。”
左青青推开了门。
“左小姐,我们都是女人,我们就从女人的角度谈论你目前在做的这件事。”顾琛妻子再次叫住她。“你知道,我先生无论在华国还是在这儿,都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这样任性地闹下去,不仅什么都解决不了,还会平白增添我们的烦恼。”
左青青最后一次回头。“顾太太,我不想和你谈论那头畜生。你和我讲体面,那么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所谓体面,这种东西我早就没有了,哈,拜你先生所赐!”
砰一声,左青青径自推开门去地下室。门在空荡荡的楼道间发出沉闷回响。
再无风过。
58、七味汤(6)
◎“摔,看谁更野”◎
左青青只身来到加州的第二个月,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去看房子。
她当年在这里求学,左家也曾经给她买了套房,就离学校不远。但她这次来南加州,却一直都不乐意去住那套老房子。她和父母之间实在谈不上愉快,五年前,父母曾经一度冻结过她的账户。半年多前,她妈曾经对她吼道,有本事你自己飞啊!你不愿意和顾琛结婚也就算了,现在就连结婚都不愿意了,哪怕是回国你也得巴巴儿地一个人跑去冀北,你到底图啥啊?
哪怕是在今年过年那会儿,冀北城因为疫情封锁,她和父母隔着几百里地、隔着生死惶惶也没能解开心结。冀北城刚解禁,她父母飞奔而来,但在就一个拥抱都来不及的空档,她向父母宣告,说她要嫁的男人就是任古飞。结果,那天她爸妈怒极,她爸甚至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左女士,这是房子的钥匙。”加州房产中介递给她一串钥匙,叮铃哐啷,声音挺悦耳。
左青青在阳光下回神,抿了抿唇。她没去接钥匙,反倒是撩起眼皮望着院子外那片葱茏翠色,语气透露出显然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