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唐突。”他试探性地开口,“敢问阁下莫非便是……那位来狼族做客的树妖,小椿姑娘吗?”
她坦荡荡点头:“是啊。”
后者一听她承认,当下兴奋不已:
“早闻树精千年难得一遇,想不到竟是真的!哇……这就是世间失传已久的治疗术吗?果然十分玄妙……”
青年自言自语半晌,发现自己过于放肆,赶紧收敛语气神情,“对、对不起,让你见笑了。我叫沉安,去年刚修成的人形,对妖界还不太熟悉。”
……
那一处的两人犹在兴致勃勃地交谈,重久抱着怀,唇边叼起一叶青枝,貌似见怪不怪地朝嬴舟道:
“你看——”
“我说什么来着?”
“她既会救你,也一样会救旁人。只要相处的时日足够久,谁都能与她亲近。”
“你在她眼中与别的甲乙丙丁没什么不同,说得再密切些,也仅是朋友。”
嬴舟听见这席话时,眼底显而易见地沉了沉。
他脸色并不好看,嘴唇微微轻启,隐约是想说什么,但犹豫再三,终究一言未语。
重久往斜里瞥了一瞥,慢条斯理地趁热打铁,“所幸你们认识的时日还不算长,及时止损吧嬴舟。”
“你虽只有一半狼族的血脉,可骨子里还留着灰狼此生只认一人的本性。一旦定了是她,往后很难再移情别恋了。”
他极少如此正经且不带情绪地与嬴舟说话,几乎算得上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姑妈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的,你可别步上她的后尘。”
从始至终,嬴舟都不曾回应。
在重久的角度看过去,少年的长发刚好遮住他的一部分侧脸以及眉目里流露出的神情。
记忆中,这个表弟似乎总是如此。
他打小不爱说话。
无论是狼族还是犬族,那份天性里的活泼他一点也未能继承下来。
听人言语时,头常常是低着的,眼睫微垂,连其中是什么神色都很难看清,一直以来他的性格或多或少沾着几分阴郁。
所以重久扪心自问,他是不大喜欢嬴舟的。
也就是在这时,少年一贯压低的头缓慢且坚毅地抬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他整个人的气质无端一凛,在举目看向重久时,那双眼睛里是有光的。
“我还是不信。”
他静静道,“哪怕你说的是真的,我一样要试试。”
“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从小到大,他能争取到的东西已经少之又少,喜欢的兵刃,想学的术法,今后的打算。
家业、钱权……什么都沾不到边。
至少这一次。
“她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也要让她喜欢。”
说不上为什么,嬴舟只是本能的觉得。
如果听凭重久的三言两语便放下了念头,他一定会后悔。
一定会,后悔。
两人隔着半步距离对视。
如此之近的观察下,重久才发现自己这不争气的表弟似乎也没有比他矮多少,四目相望,两对如出一辙的狼眼里,竟透出些许势均力敌的意味。
这难得一见的反骨,倒令重久萌生出一点另眼相看来。
“行啊。”
他点头,“那你就去试试。”
嬴舟冷眼而视,后槽牙带着挑衅的固执之气轻轻地磨了磨。
他的凶相分毫不做掩饰地挂在脸上,满头青丝堪堪炸开,冷不防却被身后的一个嗓音打断。
“嬴舟!”
少年的背脊肉眼可见地僵硬在此,待他转过来,瞳眸中竟看不出一丝戾气,清澈地近乎无害。
重久在边上瞧得直咋舌,嘀咕道:“臭小子。”
“还挺会两面三刀啊。”
小椿踩着一地的积雪,边招手边小跑,嘴里呼出一团团的白气,精神抖擞地跑到他跟前。
“我正要去寻你吃早饭,好饿。你吃过了吗?”
他分外老实地摇头:“还没。”
“那刚好。诶对了对了——”小椿神采飞扬地给他介绍,“这位是沉安,我方才新结识的小伙伴,还是个孩子呢。大家不如结伴同去吧,热闹!”
一脸憨厚相的小狼妖抓着后脑勺羞赧地向嬴舟问好。
但见后者先和善地朝小椿道:“哦,这样啊。”
继而抬起头,阴测测地剜了对方一眼,飞刀子似的在此人身上冷冷地凌迟。
沉安:“……”
他好像听见嬴舟少爷冲自己“啧”了一声。
他没听错吧?
那真是宛如杀父夺妻之恨般的“啧”了声。
不仅如此,他至今的眼神都极为凶险,还一眨不眨地钉在自己身上。
才凝成实体的灰狼毕竟是头小妖,对于嬴舟的威压不得不忌惮,他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