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婆婆留下来的方子?”姜嫱正准备收下。
“不是。”白芨沉默了一会儿,“这是这些年来跟随婆婆习医的弟子们开出的方子,只是要方子里的药用的准,用的好,婆婆都会留下来收藏。里面都是我师兄师姐的杰出,我……资质比较愚钝,跟了婆婆这么久,只有一张方子能得入眼。”
“你年纪还小,只要心有所成,他日也会成为像前辈一样悬壶济世的大夫。”连起道。
白芨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心里很是感激的向他微微颌首,随即望着这一沓沓发黄的药方,有些出神的说道,“婆婆一直很重视这些方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它,这些方子我曾经看过,原是想看一看自己和师兄师姐们的距郭有多大的……相蒙师兄,写的方子被婆婆收藏起来的是最多的。”
两人闻言一怔。
白芨低头望着那已经泛黄的医笺,细细的抚着纸上的纹络,“我不曾见过这位师兄,只是见过他写的这些方子,每每一见都无不自愧于自己的愚钝,婆婆说,相蒙师兄是她的弟子里最勤恳最有天资的一个人,只是不曾想竟是……”
白芨原是谷中兰出谷行医时接诊到的一个渔妇难产所生的婴孩,这个渔妇很是不幸的在听到自己的丈夫出海打渔葬身海底的消息后撒手人寰,见这孩子举目无亲便收留到自己身边。
白芨自小的时候便时常见到婆婆会有出神的望着自己,像是在每一个弟子身上找寻影子一般。
“婆婆,这个相蒙师兄是什么人?他的方子可真是好生厉害,我只是照着用了几个便解了溪山村阿伯的腿疾,他最近走的可利索了。”
“相蒙……他是一个很聪明很有天资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何的,婆婆每在谈起这个师兄的时候总是有几分不知何由的叹息。
“那相蒙师兄在哪里?白芨能跟他也请教请教吗?”小丫头问。
“……”
回答她的只是一声无奈的轻叹,和那一双闭目下有几分怅然的眸子。
一共二百四十七张方子。
最面有一百一十九张最后的署名是相蒙。
“十年的感情,即使无关风月无关情爱也是难以割舍的。”连起叹道。
“是啊。”白芨点头之下眼有热泪。
“婆婆之后一直都是住在谷里没有再与外人打交道,也一直未有婚许?”姜嫱问。
“没有。”
白芨擦干了眼泪,说道,“我曾经也问过婆婆,婆婆告诉我她心里一直有一个记挂的事,一个记挂在的人,婆婆曾跟我讲过她少时上山采药的时候遇见的事,那个时候婆婆大概和我差不多大,有一天上山采药不小心走入了山中的迷雾里,那雾久久的不散教她困在了里面。”
连起顺势坐了下来仔细的听着。
白芨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婆婆一直在那里等啊等,想等到雾散了再走,但是等到天快黑了还没有看得清眼前的路,正在婆婆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从山里面传来了一阵琴声。”
“琴声?”
“对,婆婆说她是她这辈子听到最好听最好听的琴声。”白芨说。
连起想了想,“那人是谁呢?”
白芨摇了摇头,“婆婆也不知道,只是遥遥的见过那么一眼,一直记挂在了心里。”
连起思忖了一会儿,道,“我认得不少善琴之人,你可知道婆婆说的那人的相貌?若是能弹得出如此绝响的琴师,我必是有过耳闻的。”
白芨说道,“婆婆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这些年来婆婆一直想要再见那人一面,想听他重新弹一遍那首曲子,还将那首曲子找了个擅乐的人给打记了下来——”
“若有琴谱的话那就好办多了。”连起道,“可否给我一观?”
“好,我去找找看。”
这方屋内的布设很是陈简,不一会儿,白芨就在另一个精雕的木盒中翻出了一纸琴谱,连带着一幅卷轴走了过来道,“对了,不止是琴谱,那日的情景婆婆后来也有依照记忆画了下来。”
连起接过了画轴,展长之间,只见着在一片茫茫的黑白水墨极尽传神的勾勒出了苍山流云间,有一个雅冠玉面的人正在山涧抚琴听月。
那人看不清样貌,只见着气宇非凡似做那天上仙。
连起望的有些出神,只觉得画中的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的感觉,正在思忖间,忽听着外头倏地响起了“噔噔噔”的柱杖叩门的声。回过神来的连起抬头正看着几个山月部的姐姐领着一个披着灰松色斗篷的男人走了进来。
“族长,姐妹们夜巡里发现了此人,他说是连公子的朋友。”一旁佩刀的战士说道。
掀开的兜帽下,只见来人雅冠玉面,一双眸子清润的似这山涧的清泉一般温而不染,又如海纳百川般的博而深远,只望着便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我收到了你的传信,不知是有何要事让我来此助你,连弟?”
“……素兄。”
来人,正是素长清。